《狂飆》楊健結(jié)局是什么揭秘 《狂飆》楊健最后結(jié)局怎么樣
2023-01-31
更新時間:2022-08-12 19:07:03作者:未知
決心,對世人而言通常是一個有關(guān)向往的詞語。決心代表著某類正向行為的開端,抑或是真情實感的傳遞。而向來不循常規(guī)的韓國“鬼才”導演樸贊郁,則要重構(gòu)自己的創(chuàng)作決心。
時隔五年,樸贊郁攜新作《分手的決心》重回影壇一線。在榮獲戛納最佳導演、同湯唯跨國合作成為熱門話題之余,這部電影也儼然繼承了走向國際的韓國電影的榮光,并將代表韓國角逐第95屆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
電影《分手的決心》將代表韓國角逐奧斯卡最佳國際影片
樸贊郁這位電影“老男孩”的大膽創(chuàng)意,讓這部新作品注定出手不凡。影片在懸疑類型片的外殼下,基于人物情感關(guān)系中的“決心”,搭配非常規(guī)鏡頭語言,借由語言“錯位”,演變出讓人意想不到的元電影形式,進而對“錯位”進行詮釋。通過這樣的自我顛覆,他宣告了其創(chuàng)作新階段的到來。
戛納海灘上的樸贊郁、湯唯、樸海日
樸贊郁導演一向熱衷于在自己的電影中制造間離效果。其目的在于讓觀眾對電影內(nèi)容的評判脫離“真實感”的范疇,從而得以讓他在電影世界中將想象力發(fā)揮到極致。這也正是樸贊郁電影中所謂出格與瘋狂的源泉。
而在《分手的決心》之前,他習慣于將敘事用寓言、神話的框架進行嵌套,傳達出跟現(xiàn)實生活的脫節(jié)感,再過渡到視聽語言,最后使作品單純架空于電影三維世界的時空之中。
2003《老男孩》
1. 錯位為何
但在《分手的決心》中,樸贊郁的間離策略已然不同。我們不再能夠從故事一開始就看到各種各樣的虛構(gòu)元素,從而認定這是一個不會發(fā)生在現(xiàn)實世界里的故事。
而事實正相反,這部新作則是在近似對現(xiàn)實生活描摹般的日常之中拉開帷幕,卻反而在其招牌式的動靜結(jié)合的影像中撕扯出跟現(xiàn)實世界之間的裂縫。
樸贊郁的“動靜結(jié)合”是一種反常規(guī)的影像策略。在他的作品中,運動鏡頭往往被用于一般敘事橋段中,而靜止或微距運動鏡頭則往往被用于高潮時刻的情緒渲染,其本質(zhì)是在保證華麗視覺效果基礎(chǔ)上的反類型。
然而《分手的決心》卻不再囿于流暢華麗,大量的越軸鏡頭調(diào)度和越景別剪輯,讓影像整體的精致程度被削弱。而在拍攝人物時,非常規(guī)角度的選用和空間關(guān)系的刻意打亂,也阻礙著觀賞過程中視覺邏輯的正常展開。
顯然,樸贊郁在《分手的決心》中徹底將思維倒轉(zhuǎn),不再是敘事先行,而是通過讓影像變得“粗糙”來宣告與現(xiàn)實世界的彼此割席,以視覺層面的寓言化來營造間離效果。
與此同時,廣泛運用的希區(qū)柯克式變焦鏡頭和跳切剪輯,其導致的場景之間的飛躍式轉(zhuǎn)換以及人物動線的不連貫,更是讓整部影片越來越遠離了“線性”與“流暢”這兩個詞。
就觀感上而言,觀眾似乎在以拉片的形式看一卷不是那么完整的錄像帶。而正是在這種奇特觀感建立的同時,整部影片貫穿始終的“錯位”概念也隨之誕生。
電影中的錯位,既是剪輯層面對時空順序的混淆,也可能是敘事層面人物關(guān)系的錯位。正如觀眾們對樸贊郁電影一如既往的體驗?zāi)菢?,當混亂與不真實出現(xiàn)時,后續(xù)迎接觀眾的必將是層次更豐富、信息量更大的“放飛自我”。
影片《分手的決心》的整體敘事,都是圍繞樸海日飾演的男主角??『蜏椦莸呐鹘侨鹑R這組錯位關(guān)系展開。但從最開始,兩人的相識便顯得處處很不和諧。身份上,各自是警察與嫌疑人;背景上,各自是韓國人與中國人;甚至在表達態(tài)度上,一個自信清晰,另一個則語無倫次。
單從敘事角度來看,海俊是支配瑞萊的那一方,但影像上卻總是給予相反傾向的暗示。海俊在初遇瑞萊時,鏡頭快速前推并上升,從仰拍變成平拍;跟上一場戲中,??『推拮油驎r仰拍居多的鏡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無疑揭示出被隱藏的信息:在兩人的交互中,??〉纳矸菡鲁?。
2.錯位的語言
交互、溝通,那么便會涉及到語言,語言自然而然地成為??『腿鹑R之間的阻礙。而樸贊郁也在語言的錯位中,為影片的敘事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借此充分制造懸念。
瑞萊在說韓語時犯的錯誤,最開始看來都顯得非??梢桑热绨选敖K于”說成“命運”,把“唯一”說成“再一次”。在對偵探電影的期待中,我們通常會認為???yīng)該懷疑瑞萊;但在樸贊郁的敘事中,??s對瑞萊中文邏輯式的韓語表達展現(xiàn)出充分的理解與善意。
在反類型之余,這其實也傳達出??∷坪醣徽T惑的訊息(其中有自傲意味,覺得我這么厲害,當然應(yīng)該憐憫你)。而在隨后的故事里,??∩踔林饾u被瑞萊影響,有模有樣地學著瑞萊說話,甚至還演變到行為層面:嘗試自己不經(jīng)常吃的壽司外賣、模仿瑞萊擦桌子的動作。
在這段最初完全對立的關(guān)系中,我們看到??≈鲃釉骄€,邁步走向瑞萊那一端。而瑞萊也做出了回應(yīng),雖然在說韓語時依舊常常出錯,但卻不斷傳遞出更為親切的態(tài)度。兩人似乎就此雙向奔赴,趨于和諧。
然而,“錯位”卻就此展開。身為偵探的??∧闷鹜h鏡偷窺著瑞萊,這一行為雖然并不令人感到突兀,但隨后衍生出的影像“意外”,卻直截了當?shù)卮蚱屏藬⑹聦用娴暮椭C假象。
借助望遠鏡的“鏡頭”,??】缭綍r空阻隔,自由穿梭于他所窺視的場景之中。他身處于不被察覺的另一維度上,對其間發(fā)生的人和事大肆評述,甚至在某些場景中,眼前所發(fā)生的事情會按照他的說辭而展開。此刻的海俊儼然像是一個用望遠鏡拍攝電影的導演。由此,元電影的概念慢慢漏出端倪。
除望遠鏡,??∵€通過電話傳遞聲音讓自己身臨其境,或是以內(nèi)心獨白的方式進入到場景當中。望遠鏡是攝影機,電話是錄音設(shè)備,他那一副導演模樣的現(xiàn)場調(diào)度姿態(tài),顯然說明??≡趯撘庾R里的渴望拍成自娛自樂的幻想電影。
3.錯位的幻想
基于元電影元素的出現(xiàn),樸贊郁在反常規(guī)的基礎(chǔ)上再度打破影像的平衡,敘事走向開始變得神秘且不穩(wěn)定。自此,觀眾們看到的影像主體便不斷發(fā)生變化,好似影片的剪輯受到??≈饔^意志的影響。這種從影像傳遞到敘事的錯位,就如同海俊以案件線索和對瑞萊的情感作為素材,用望遠鏡拍攝著屬于自己“幻想”的電影所致。
鏡像的呼應(yīng)也在影片中大量出現(xiàn)。由搖鏡帶到鏡像,不斷映射出二人關(guān)系的組合鏡頭;望遠鏡的焦距似乎也反饋到電影鏡頭的焦距。推拉與變焦,時刻牽扯著觀眾聚焦又抽離。
行房事那場戲,海俊與瑞萊彼此時空交錯,瞬息之間便從現(xiàn)實跳到X光片,再跳到電影,最后又回到現(xiàn)實,穿梭于多種視覺媒介之間。這無疑再度揭示出,影像中基于??∫庵镜钠叫芯S度的存在,既逐漸豐富了??∨c瑞萊的錯位關(guān)系,也讓我們暫時失去了判讀真實與否的可能性。
偏差繼續(xù)蔓延,錯位愈演愈烈,而語言再度傳遞給我們新的信息。??≡谕蹈Q“拍攝”的整個過程中,瑞萊卻用蹩腳的韓語告訴他“心臟”和“心”的區(qū)別。對同一事物的兩種表達,卻傳遞出完全對立的意思。眼前的這個神秘的女人,她到底是要害人還是愛人?
樸贊郁將這道謎題留給了??∫擦艚o了觀眾,由此傳遞出親密關(guān)系中的欺騙性錯位所在;而語言也從器物的角度開始呼應(yīng)元電影概念。翻譯器的反復(fù)出現(xiàn),象征著二手交流被促成,將某種語言以抽象的聲音形式轉(zhuǎn)化為另一種語言再輸出,讓雙方在交流之中得以傳遞更多信息。
然而,電影本質(zhì)上也是一種導演與觀眾的二手交流。攝影機和錄音設(shè)備即為翻譯器,它們把導演心中的所思所想,以視聽的形式翻譯給觀眾去理解,從而進行溝通。而對于始終在暗中拍攝關(guān)于瑞萊的私人幻想電影的海俊,以及目睹這些的觀眾們而言,無疑揭示了這段關(guān)系中的暗面:“并非你一直將她做為素材記錄,她也在向你灌輸自己的內(nèi)容。”
但在山篇(故事在釜山的部分)當中,??∷坪鯖]能清晰地理解這一點,反而是讓瑞萊進一步逼近,淪陷于語言的偏差當中,不斷陷落到這個女人更大的魅力中去。至此,也終于確立觀眾對角色的認知存在偏差的事實。??〉恼J知里,他依然是處于高位俯視的偵探,而只有觀眾才清楚,他的處境正在慢慢變化。
同時,與鏡面相關(guān)的意象也在輔助這一訊息的傳達。鏡面具有雙重性質(zhì),是通透與記錄,也是隔閡與迷惑,這跟通過攝影機傳遞到銀幕上的訊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審訊室的單面鏡、車窗、房間里的窗戶、甚至眼睛與眼睛的相對……當海俊和瑞萊兩人同框時,總是跟攝影機鏡頭或者觀眾之間隔了一層鏡面。但與此同時,影像上又受到??』孟氲挠绊懀瑫r常通過鏡子來跨越時空。
由此,從文本上的語言錯位過渡到影像,最終反饋到主題的闡述,樸贊郁導演正是通過讓男女主角、觀眾、攝影機鏡頭的三層關(guān)系變得錯位,從而在留足懸念的同時,更讓元電影的概念得以一步步構(gòu)建起來。
在山篇中,海俊與瑞萊的關(guān)系被電影內(nèi)外的雙重鏡頭以多樣的形式呈現(xiàn),甚至通過反復(fù)用在兩個鏡頭間的移焦,來進而強調(diào)多個鏡頭的存在。在這種認知錯位下,海俊一直認為瑞萊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像是提線木偶。??〉摹芭臄z”思維在山篇后半段直接地影響了剪輯的時空排序,時空順序完全跟??〉幕孟雱澤狭说忍枴?/p>
從這個角度來看,海俊似乎有一部分是作為樸贊郁導演自己的化身。他倆都懷揣對神秘女子同樣的迷戀,一個在電影時空中拿著望遠鏡塑造自己的幻想世界,另一個則在現(xiàn)實中指導攝影機去構(gòu)建自己的幻想世界,基于元電影的概念。
樸贊郁在《分手的決心》中實現(xiàn)了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映射。??τ谡莆杖鹑R的渴望,正是以往樸贊郁對演員較強掌握和執(zhí)導欲的體現(xiàn)。但這一次,他卻一反常態(tài)地給到湯唯相當大的自由發(fā)揮空間,這便是影片中湯唯的演繹充斥著松弛感和自然感的原因所在。
樸贊郁導演和兩位主演在片場
而這種松弛和自然,正是湯唯反過來對于樸贊郁的“掌握”和影響。這不僅僅是停留于現(xiàn)實的趣味互文,而是抓住??〉哪承┎糠趾蜆阗澯魟?chuàng)作的同一性深入到了人物關(guān)系中。正如山篇中瑞萊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那種無端的笑,向觀眾們展現(xiàn)了瑞萊對于男人們的反凝視。
4.關(guān)系的錯位
隨著關(guān)系在錯位中的升溫,觀眾們也慢慢得以窺見??』孟氡澈蟮牡臏Y源及其人物性格。??」ぷ魇依镂唇Y(jié)案件的照片像電影膠卷一樣排列著,而他順暢地講述著案件故事,影像也像偵探電影那樣,呈現(xiàn)出他想象中的破案過程,甚至流露出他的欲望。
他仿佛將這里視為避難所,只有坐在這里,如白日夢般幻想著“剪輯”自己的素材,才能安撫他在現(xiàn)實中因無法破案,以及妻子對他實行欲望計劃主義帶來自尊打擊而長久被積壓的欲望。這也正是??∫恢笔叩脑颍坏貌焕靡估锏臅r間來取悅自己,以維持白天正常、體面的生活。
正如??∽约核?,他是個自傲、自負的男人,這造就了他的魅力,卻也正是他錯位行事的根源。他對于瑞萊的沉迷或許并非是愛,而是一種源于自負的拯救與接納的意愿。他幻想著帥氣地破案,同時也幻想著偵探拯救迷途女嫌疑人的老套戲碼,甚至選擇主動地向瑞萊坦白他對她的窺視,還跟她共享了其幻想電影中的聲音素材。
然而在案件結(jié)案后,海俊突然發(fā)現(xiàn),瑞萊真的是兇手。當他再次排列組合起他的素材時,他倆之間的關(guān)系卻發(fā)生了顯著變化,影像所呈現(xiàn)的內(nèi)容不再是單一由??〉囊庵緛碇鲗?。
在復(fù)盤整個案件的橋段中,瑞萊時不時地出現(xiàn)在影像中,跟??〉膭泳€重合,甚至還出現(xiàn)了她的主觀視角。而??〉穆曇粢灿纱俗兂闪水嬐庖簦鐦阗澯羲J為的那樣:“導演都是自負的?!焙?∽鳛橛捌械摹皩а荨?,在偵探主角式的自負被誤判的真相打擊之后,幻想的決心被動搖了,而他所幻想的電影世界被瑞萊入侵,失去了私密性。
至此,海俊才意識到兩人之間關(guān)系的錯位。當他津津有味地講述、放映著以自己為主角的偵探電影時,身為觀眾的瑞萊卻粗魯?shù)赜冒l(fā)言打斷了他幻想的思緒。
這種入侵隨著海俊的迷茫與掙扎變得愈演愈烈,不光是對動線的模仿,甚至幻想的內(nèi)容也出現(xiàn)變化。他的電影里開始有她,不再是單一破案,而是想象大半夜去找她的橋段,也詳細出現(xiàn)手機聊天,出現(xiàn)畫面定格。
??≡谧约旱碾娪袄锊辉偈钦x的偵探形象,而是和罪犯共情起來,像瘋子一樣用暴力執(zhí)法來宣泄壓抑的欲望,甚至還摻雜著一些值得玩味的元素。境遇相同的罪犯對海俊說:“你安全了。”喜劇式的幽默諷刺的背后,是海俊在欲望積壓中的迷失,以及自暴自棄的心態(tài)的萌芽。
而當??∵€在為自負心和欲望糾葛時,瑞萊卻加大了入侵的力度。她燒掉了他的如同壓抑欲望載體一般存在的那些案件照片,正如燒掉他的膠片和幻想素材;而這些恰恰都是他壓抑欲望的載體。瑞萊渴望用關(guān)切柔化??。屗麖奶摶玫碾娪笆藉谙胫谐樯沓鰜?。
燒掉照片素材,在一般的電影敘事邏輯中,往往預(yù)示著海俊會擺脫壓抑的欲望。但在《分手的決心》中,敘事邏輯顯然也都一并錯位了。??〔]有得到解脫,反而將其視作一種對自己的冒犯。他開始陷入自責當中,認為是自己沒能救贖瑞萊這個“可憐”的女人,致使他的自尊心被反噬。
壓抑是海俊的習慣,正如那個由菱格形狀圖案和馬賽克壁紙充斥的房間,如同《老男孩》中那般壓抑、隱忍、自私。而瑞萊在面對他時,即便把衣服的顏色從深色換為粉色,主動表達曖昧與示好,他依然沒有接納她。關(guān)掉燈,臥室里的瑞萊在他眼中依然穿著深色。
顯然,??∈冀K拒絕站在他人的角度去換位思考,只是一廂情愿地伸出援手,邀請別人走到他這邊來。而他近乎變態(tài)的自負,也傳遞到了影片的現(xiàn)實當中,即便他心有不甘,卻依然表現(xiàn)出無所謂的模樣。
樸贊郁導演在此將鏡頭拉遠,有意地呈現(xiàn)出瑞萊家劇場式的空間。在雙層門框的結(jié)構(gòu)下,身處前景“舞臺”逢場作戲的??”灰挥[無余。而身處后臺的瑞萊卻愿意無條件走上來,陪他演完這出維護尊嚴的戲中戲。
山篇的主角顯然是海俊。他就是一座山,佇立天地間,俯視眾生,卻難掩封閉克制。當自負的救贖不被他人搭理、壓抑的欲望無法私自消解,當他的私密幻想被外人解構(gòu)后,其欲望消化體系便隨之崩塌,而男性力量的來源也就此枯萎。
5.錯位的感情
瑞萊的一句“智者樂水,仁者樂山,而我不是仁者”便早早地預(yù)示了海篇的主角會是瑞萊。受到打擊失意后的??。黄入x開釜山,去往海邊的城市梨浦。而瑞萊卻再度神秘地在此現(xiàn)身,跟又一樁殺人案件牽扯上直接關(guān)系。
這次,瑞萊出場時又是在看影視作品,不再是羅曼蒂克,而是災(zāi)難營救。同時,瑞萊不再是單純地看,而是付諸于實際行動。樸贊郁讓電視中紅色的警報燈直接疊化到瑞萊所處的現(xiàn)實,揭示出瑞萊在海篇中也開始“拍攝自己電影”的事實。
她也在積極地收集著素材,而在拍攝過程中,樸贊郁導演傳達出在“拍電影”這同一件事情上瑞萊與海俊的錯位。??≈煌ㄟ^照片和竊聽的二手片段,在自己的幻想中拍攝電影;而瑞萊在出現(xiàn)想法、積累素材之后,選擇在自己真實的人生里去親自演繹。
這第二次殺人案件,儼然是瑞萊為了營救封閉在自我頹喪中的???,而自導自演的一部反類型的“兇殺電影”。她提前預(yù)想好??淼浆F(xiàn)場的情形,她還記得??『軕峙迈r血淋漓的現(xiàn)場,從而便對死亡現(xiàn)場進行了“調(diào)度”。
但不同于海俊的電影在虛幻中的自娛自樂,瑞萊則是在客觀的第三人稱視角下構(gòu)想以??橹鹘堑碾娪?,而她自己卻試戴各種款式的假發(fā),以反派形象陪他演完這出戲。因此,海俊才在海篇中完成了一次偵探電影式的破案。但他卻沒能意識到,這其實是瑞萊為他量身定制的電影。
這部電影的誕生,幾乎跟山篇中??〉膭?chuàng)作過程無異。瑞萊瑞萊先是錄音,制造“電影”中的聲音素材,再故意分享給男主。但最終,卻演變出了不同的結(jié)果。窺見??∮娜鹑R受到他的影響,愛上了這個可靠又軟弱的男人。而??s直到最后都不愿意跳出固化的框架去揣測瑞萊的行徑,也沒能察覺到她對于自己“幻想”過程的模仿。
顯然,在“拍電影”這件事情上,海俊和瑞萊的關(guān)系再次發(fā)生錯位。如果說,??∨碾娪笆且驗樽载撆c自傲,那么瑞萊拍電影則是因為愛。這源于兩人性格差異所導致的需求偏差。
瑞萊是一位感性的“天涯淪落女”,可以說是隨性之人。身處異國他鄉(xiāng),沒有牽掛的家人,更沒有什么難以割舍的羈絆和必須盡到的責任。因此,她完全只為自己而活,她也懂得如何正視并追求欲望。她家中的墻紙正隱喻著這一點,波浪似的形態(tài),宛如海浪的山,又像山的海浪,山?;煜V钦吲c仁者她似乎都沾一點兒,卻好像哪個也不是。
自始自終,瑞萊都散發(fā)出松弛、活潑的神秘感。她總是難以捉摸,時而可愛,時而冷酷,一切隨心。而這樣一個只為自己而活的自由之人,即便成為比??「运阶载摰拇嬖?,也絲毫都不令人奇怪。但瑞萊最大的欲望反倒是愛,她一路漂泊,總是為他人所利用,卻鮮少有人真正為她做過些什么。
當一個男人在某一瞬間愿意為她放下自尊,來給予關(guān)切,即便那是假象,在她心中卻已經(jīng)是最盛大的愛情告白。無所畏懼且不計較得失的瑞萊,便自然而然愿意為那個人付出自己的一切。她不去貶低??〉淖运阶载?,而是嘗試站在海俊的角度去思考他的生活,體驗他的生活方式——以幻想的方式拍屬于自己的電影。
夜晚山間的會面橋段,儼然瑞萊的告白時刻,她終于可以向海俊展現(xiàn)她的“成品”。那一刻,瑞萊戴在頭上的探照燈看上去就像電影放映機散發(fā)出的光芒,這儼然就像是一場“電影放映”。光的鏡頭是??。曇魟t是背對而聽。
瑞萊在這個神圣的時刻告白了她的決心:“她之所以要讓‘電影’來源于真實并反饋回真實,就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來告訴海俊,不依仗自傲與自負,只靠真摯的愛,反而能創(chuàng)造出更打動現(xiàn)實人心的東西。而她的愛,正是被海俊影響而生?!?/p>
而海篇中的??。鋵嵎炊萑氲礁鼮閷擂?、混搭的處境當中。自負的消退,導致其男性力量的退化,而這種力量曾經(jīng)被他視作是“創(chuàng)作”、消解生活的源泉。鏡面意象也抽象地傳達出這個訊息,作為第一個“鏡頭”的眼睛率先渾濁,再要積累素材則不得不通過眼藥水的外力幫助。
??∫廊环e壓著欲望,卻不再能像之前那樣肆意地自我發(fā)泄,便不可避免地陷入到自我錯位的狀態(tài)當中。他依然想念著瑞萊,想念著那個能讓自己迸發(fā)、釋放欲望的獨特存在。
當?shù)诙€案件發(fā)生后,兩人再度于審訊室會面,??〉男袨殡m然顯得很克制,但樸贊郁通過鏡頭暗示出,他依然難掩對瑞萊的渴望。隨后,??〉膭幼髯屗畿S了鏡面的阻隔(監(jiān)視器)與瑞萊同框。
但此時此刻,他依然用自己的固執(zhí)揣測著瑞萊,依然認為這是一個迷惑自己、妄圖脫罪的“壞女人”。他完全沒有注意到瑞萊的韓語變好了許多,更沒有意識到這是因他而起。他還是在用舊的印象去定義瑞萊,他這種愈加頑固的自負,終究讓瑞萊的愛沒能被接受。
在瑞萊的那次山間告白后,一直壓抑其欲望的妻子也選擇離??《?,還他自由。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放下身段奔向瑞萊。原因正在于,他心目中的愛情并不是愛情本身,而更是一個人對他的崇拜,不光是對他形象的崇拜,更是對他極端自負、自傲的崇拜。他想要的,是另一個人因他而受到影響這件事情。在他看來,這才是愛情。
即便事實上,瑞萊真的被他所影響,而為他量身打造了一部電影。但深陷失敗消沉的海俊,愈發(fā)躲在自己的怪圈中不愿出來換位思考,依然試圖以照片為素材進入到對幻想的剪輯中。手機定位和行駛的汽車疊化,便傳達出??≡谧詈笕韵朐俅蜗癫倏匮輪T一樣操控瑞萊的意愿,這便導致兩人的關(guān)系直到終點,依舊在錯位。
6.錯位的終點
??∨c瑞萊的結(jié)局,是這場錯位的必然。于山中,??“炎载摦敵蓯?;于海中,瑞萊把愛當成自負。當愛人的時間彼此錯過,各種用幻想構(gòu)造出來的電影也沒能映現(xiàn)在同一維度。
他們的關(guān)系就像是一場犯罪,本質(zhì)上是追與逃?!拔沂悄愕奈唇Y(jié)案件?!焙?∨c瑞萊身處于同一條線的對立段,彼此試探過、靠近過、越線過,卻終究背道而行,觸碰不到彼此。
正因此,影片結(jié)尾的真情流露,只能以間接的形式發(fā)生在那條山海交界處的公路上。直到最終揭曉第二起殺人案件是因??〉淖载摱穑呕腥淮笪虻嘏芟蛉鹑R的那一端。然而瑞萊早已給自己的電影劃上了句號。
在黃昏時分的海邊,樸贊郁給了瑞萊一個如兩人初遇時那樣的從仰拍到平拍的升鏡頭,以此作為對開始與結(jié)局的首尾呼應(yīng),也在無形之中對瑞萊的命運做了交代。
海變成了山,山變成了海,錯位的時間迎來正確的變化,卻依然逃不過錯位的宿命。穿著登山鞋赴海,自然無法探尋到海洋深處;用自負來定義愛,更無法找到被埋藏的真心。
海俊只能在懊悔中獨自渡過與愛人的最后一個黃昏。手電筒的光透過攝影機的鏡頭打到觀眾們的臉上,他似乎在向我們發(fā)問,似乎試圖為這一切的錯位尋求一個答案。然而,答案其實就在他的腳下。
濃霧散盡后方能看見太陽,錯位的背后,所缺乏的是等待的決心。山與海、現(xiàn)實與空想、縱欲與禁欲,它們彼此錯位卻并不對立。正如瑞萊,她就像是被丟到大海深處的手機,同時也是山頂?shù)墓滤伞?/p>
從語言到電影、從影像到敘事,樸贊郁用一個又一個細節(jié)制造懸念,并以概念的演變過程演繹了錯位的始終。
基于錯位這個概念,樸贊郁導演再度發(fā)揚了其獨特的人物構(gòu)成方法:“將相駁的或是具有對比性質(zhì)的兩件事物或概念放置到一個人身上,用瘋狂的反差產(chǎn)生的戲劇沖突,立竿見影地塑造鮮明的人物形象。”他在此基礎(chǔ)上以語言和元電影的概念編織成網(wǎng),僅僅借由兩個人物,便造就了一層極富誘惑力且信息量龐大的微妙關(guān)系。
7.錯位的決心
如今的樸贊郁,越來越像一位無法被我們輕易定義的作者導演。他大膽地拋棄了賴以成名的電影創(chuàng)作元素,在極度大膽的新概念之下,以超乎常人理解的細節(jié)豐富程度讓自己的作品經(jīng)得起推敲,同時也依舊保持了其一貫華麗驚艷的觀感。
戛納領(lǐng)獎臺上的樸贊郁
他也越來越像一個老頑童,用電影嘲弄、解構(gòu)自我。同時也敢于為自己的作品設(shè)置較高的觀影門檻,并有意地在電影中不斷向影迷們回應(yīng)他自己的個人喜好:“《親切的金子》中的殺人幫人,《機器人之戀》里的扒電池給你,《蝙蝠》式的偷窺關(guān)系和結(jié)尾場景,《小姐》中的主角互換和對稱段落式敘事,當然還有那場跟《老男孩》橋下打斗如出一轍的借動態(tài)剪輯的平臺打斗戲?!?/p>
或許,五年時間讓樸贊郁真正重新思考了創(chuàng)作,使他放下身段,拋卻匠氣,最終以游刃有余的天才姿態(tài),重新回到大眾視野中。影片《分手的決心》儼然讓人感覺到,樸贊郁正在愈發(fā)接近更自在隨心的創(chuàng)作境界。這不免很令人期待,這位電影老男孩未來的決心還將寄托向何方?
作者| 黃摸魚;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zhuǎn)載請注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