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對才行,教你幾招同房技巧,提高懷孕幾率!(僅限成年人查閱)
2023-01-24
更新時間:2022-10-07 15:05:47作者:智慧百科
許栩家的月嫂姓丁,手腳勤快、干凈利落,工作做得樣樣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嘴碎。
丁姐做了將近十年的月嫂,接觸過許多嬰孩和各種各樣的家庭,她對那些人、那些事如數(shù)家珍。每到一個新家庭,她就忍不住像攤開記憶的相冊一樣對著新雇主展開回憶,同時將這個家庭中的人和事定格進相冊的某一頁里。
丁姐講的故事里不乏隱秘,她往往藏一半露一半,不時捂著嘴巴哧哧笑。
也許她并無惡意,但許栩總覺得很煩,特別是當她抱起妞妞或囡囡,嘴巴里嘖嘖有聲地說著“這小可憐兒”的時候,許栩總覺得一股熱血朝腦袋里沖。
許栩不止一次有過辭退丁姐的想法,奈何婆婆對她是維護的,婆婆說:“有些人就是嘴一份手一份,愛說愛笑也勤快能干,總比拈不起活兒的悶葫蘆要強。咱家現(xiàn)在是需要人手的時候,忍一忍,就三個月,行嗎閨女?”
許栩不說話了,婆婆又適時地安慰她:“以后我盡量讓她少進你房間,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好好養(yǎng)著,等滿月就好了?!?/p>
許栩的聲音很輕:“謝謝媽?!?/p>
婆婆一邊利落地收拾著床邊的嬰兒用品,一邊笑著說:“謝什么。要謝也得是林非凡來謝,夫妻倆齊心協(xié)力生的孩子,憑啥你一個人辛苦,他早晨到點兒就能出門上班呀?我做的是他該做的那一份,你不用往心里去?!?/p>
婆婆拿著一摞小衣服往外走,又回頭說道:“閨女,你安心躺著,別胡思亂想啊,聽話!”
婆婆名叫林楠——這里有必要說一下,林非凡的父親姓趙,林非凡是獨生子,隨母姓。
林非凡和許栩曾經(jīng)自認為是堅定的丁克主義者,結(jié)婚七八年了,他們抵抗著雙方家庭一波又一波的催生,沒想到意外懷孕之后,夫妻倆對視了將近一分鐘,他朝她點點頭,她也朝他點點頭,接著兩個人抱頭而泣。
等到情緒平靜一些之后,她問他:“你真哭了?”
林非凡嘆氣,“心情太復雜了。早知道這樣,咱倆應(yīng)該攢點錢。”
他們對孩子的來臨有著始料未及的欣喜,認為這是上天的恩賜,是真真正正的愛的結(jié)晶,是彼此生活的錦上之花。夫妻倆為此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甚至連道聽途說的“懷孕初期切忌張揚”的民間傳說也記了起來。
懷孕第九周,醫(yī)生從超聲波影像里看出了兩個孕囊。許栩撐起身,表現(xiàn)得就像一個文盲:“什么意思?”
醫(yī)生笑了:“雙胞胎呀!”
從檢查床上下來,許栩托著還沒顯露出山水的肚子,一下子像是連路都不會走了。
林非凡把許栩扶進車里坐好,接著又把報告單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忍不住給林楠打了個電話。
林楠正在打麻將,稀里嘩啦的洗牌聲里她提高了聲音:“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那天林楠手氣不錯,可她連贏的錢都不要了。她一邊朝外走,一邊將做了水晶美甲、戴著兩只大戒指的左手揮了揮:“今天高興,請客,請客啦!”
話音未落,林楠穿著玫粉色連衣裙、挎著白色流蘇包的身影已經(jīng)出門走遠了。
林楠將剛退休的丈夫扔在家里,第二天就去了兒子和兒媳的小家,這一住就住到了雙胞胎呱呱落地。
婆媳倆相處得不錯,林楠幾乎沒見過兒媳生氣的樣子,然而這天下午,因為月嫂丁姐,還在坐月子的許栩炸了。
丁姐在外面的走廊里打電話,房門是虛掩著的,許栩想到客廳里坐一會兒,剛好聽見門外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話聲:“是早產(chǎn)啦,小孩子的腦袋還沒有鵝蛋大,那小臉兒啊,嘖嘖……誰知道呢,可不是要更盡心了……哎呀,哈哈哈!”
林楠從房間里出來,見她呼呼氣喘的樣子嚇了一跳:“怎么了,閨女?”
許栩漲紅著臉指著門口,好一會兒才擠出幾個字來:“我想掐死她!”
林楠反應(yīng)過來,準是月嫂的那張嘴又惹了禍。她沖著門外叫了一聲:“小丁,妞妞醒了!”
“咱們回房間去。”林楠拍撫著兒媳婦的后背,“我打電話讓非凡回來陪你好不好?”
可是,林楠的電話一遍遍地撥出去,林非凡卻沒有接聽。
許栩哭得很厲害,林楠憂心如焚,只好罵兒子:“狗崽子!看晚上回來我怎么收拾他!”
許栩比林非凡大兩歲,他們是同一所大學畢業(yè)的校友。十年前,林非凡應(yīng)聘到許栩所在的律師事務(wù)所工作,他是律師助理,而她是他要助理的那個人。
那時候,許栩已經(jīng)沒什么工作熱情了,林非凡又表現(xiàn)得謙虛聰明任勞任怨,于是她就不客氣地將工作一股腦兒地全推在他身上,在經(jīng)驗方面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人維持了一段時間的姐友弟恭。
后來,許栩坦白地告訴林非凡,她不想做律師了,她要改行。林非凡不解,問她:“不喜歡這一行,你當初學這個專業(yè)干嘛?是法律條文好背,還是想體驗案例錐心?”
“你看過一部叫作《律政佳人》的電視劇嗎?我年少無知的時候就覺得做個女律師看起來很牛?!痹S栩看著他的眼睛,又說:“但我現(xiàn)在懷疑,我累死累活好不容易考上的學校,可能就是為了遇見你。”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緊跟著問一句:“你說什么?”
許栩抿唇笑了,搖搖頭沒再多說,但林非凡覺得一顆心穩(wěn)不住了。
幾天之后的律所周年慶聚會上,借著三分酒意,許栩用高跟鞋的鞋尖踢了踢林非凡的小腿,他無知無覺似的,沒有將腿收回去,也沒有轉(zhuǎn)眼看她。
許栩的手里輕晃著高腳杯,鞋尖再次湊過去蹭了蹭他的小腿。這一回,他轉(zhuǎn)過頭,臉上沒什么表情地問她:“喝多了?”
她臉紅得大膽而坦蕩,心意昭昭:“我想讓你送我回家。”
他的眼睛里偷跑出了一點笑意,光亮亮地閃爍,“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她笑,“我送你也行。”
林非凡轉(zhuǎn)過臉不再看她,耳根連著脖頸紅了一片。
許栩傾身過去,聲音溫軟、不依不饒:“你答應(yīng)了嗎?”
他斜過一道眼風,故作嚴肅地低聲說道:“你好好坐著?!?/p>
許栩立刻將身體靠回了自己的椅背。杯中紅酒瀲滟,酒也醉人,情也醉人。
深夜的出租車后座上,許栩?qū)α址欠舱f:“做律師這一行不過是表面光鮮,事實上熬心熬力,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其實許多行業(yè)都一樣,‘三年入行、五年溫飽、八年出頭’的定律有一定的合理性,我們的起點已經(jīng)不算低了?!?/p>
她有些醉了,眼神迷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說:“工作方面,師姐就只能陪你走到這里了,你好好學、慢慢熬。”
車窗外,路燈光影流轉(zhuǎn),林非凡的側(cè)臉很好看,他慢慢地轉(zhuǎn)過臉來,輕聲問:“那別的方面呢?”
許栩用鞋尖勾他小腿的本事忽然就沒了,她不自然地笑了笑,碎發(fā)讓她的臉頰發(fā)癢,她撓了撓,身邊那個人的目光仍然落在她臉上,于是她索性將腦袋一歪,靠在他的肩頭裝睡。
他們在一起之后,林非凡說:“師姐委實教會了我很多,從工作到生活,從宏觀到微觀,醬醬釀釀的就不細說了?!?/p>
許栩笑得直不起腰:“還是細說一下吧,我想聽!”
林非凡屈起手指彈一下她的腦袋,親昵地罵:“流氓、狐貍精!”
說回那一晚。許栩帶著林非凡到家之后,隨手就打開了電視機。鬼知道為什么,屏幕上正播著《驚情四百年》。對許栩來說這只是入門級恐怖片,用來伴睡、下飯,但剛剛進門,尚有些緊張無措的林非凡盯著屏幕看了兩眼,居然差點兒跳到沙發(fā)上去。
他之所以沒真的跳起來,大概是因為許栩坐在他身邊。許栩捂著嘴,都快笑出內(nèi)傷了。
林非凡覺得好沒面子,恨不能撒潑:“許栩,把電視關(guān)了!”
“你命令我?”
“你關(guān)不關(guān)?”
“我不關(guān),你能怎么樣?”
“你猜我會怎么樣?”
所有廢話都是動情男女的前戲。五分鐘后,從林非凡的襯衫底下伸出一只手,試試探探地摸到了遙控器,關(guān)掉了電視機。
半個月后,許栩從律所辭職,兩個人的住處搬到了一起。
許栩先是去了一家公司做法務(wù),再后來就辭職做了陶藝館,居然生意還不錯。
在一起的第二年,一天上午,他們在公園里看到了一對拍婚紗照的小夫妻,正是人間初夏,近處有白紗綠樹、繾綣情濃,遠處是陽光萬丈、湖波蕩漾,那個場景美好而帶著未知與憧憬,讓人熱淚盈眶。
許栩朝他們的方向多看了兩眼,林非凡就拉著她的手走過去,向攝影師要了聯(lián)系方式。
他們正想離開時,攝影師說道:“這個季節(jié)拍外景最美了,約一下時間吧?”
林非凡原本牽著許栩的手,便又用力握了握:“這個周末,行嗎?”
那年,她二十七歲,他二十五,婚自然而然地就結(jié)了。
領(lǐng)證的前一刻,她問他:“你用不用再考慮一下?”
他笑著反問:“你呢?”
“我不用。”
“我也不用?!?/p>
盡管結(jié)了婚,但他們默契地對生育下一代沒什么想法。也許是職業(yè)原因,讓他們見多了人性的幽深與陰暗,也或許是像有些長輩說的,他們太自私了,只耽于眼前的痛快與享樂。
林楠和許栩不是一開始就能相處愉快的。有整整兩年,林楠是不搭理兒子和兒媳的。
那年除夕,在其樂融融的氛圍里,林楠將水果遞過來時,林非凡順手將屏幕亮著的手機放在茶幾上,詞條結(jié)結(jié)實實地顯示著“男性結(jié)扎手術(shù)”。
林楠做了多年班主任,眼風一掃之下,鷹一般銳利而精準。
林楠自認并不封建,卻登時覺得一顆心拔涼拔涼。畢竟,在她的身邊周圍,她還沒聽說有哪個男人會主動去做這個手術(shù),更何況未生育過的年輕男人。
林楠心里百般糾結(jié),忍不住問自己的丈夫:“老趙,讓你去做個結(jié)扎手術(shù),你愿意嗎?”
丈夫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笑道:“我不做那個手術(shù),你還能再懷一個?”
林楠的白眼翻上了天,抓起枕頭砸過去:“我拿他倆沒轍,還能拿你沒轍了?”
時間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小夫妻倆想得開、過得好,工作都挺積極努力,逢了假期就東跑西顛地出去玩。算下來每年都賺錢不少,積蓄卻顯得有些可憐。
關(guān)于第三代,林楠從生氣到無奈,后來幾乎是絕望了。對于兒子兒媳,她決定眼不見心不煩,每當節(jié)日或者周末他們說要回來,她就用同事兒子結(jié)婚啦、老姐妹住院啦、和同伴出去玩啦之類的借口躲開,倒也避免了一家人不見面不像話,見面又不愉快的尷尬。
許栩怎么可能毫無察覺?然而林非凡不生氣也不著急,更不試圖黏合母親和妻子之間的關(guān)系,他云淡風輕地說:“她不想見你,你也不用見她,別往心里去,過段時間就好了?!?/p>
許栩皺了皺眉:“你心怎么這么大?”
他笑:“我何止心大?”
于是她笑著罵:“滾!”
林楠退休后,四處旅行了一段時間,接著開始沉迷于買衣服做美容,還把老同事發(fā)展成了牌搭子。不再期待子孫承歡膝下的幸福之后,她將兒子和兒媳當作了朋友。
林楠從西藏回來時,給許栩帶了一幅掛毯,打電話給她,說:“栩呀,給你帶了個紀念品,掛在陶藝館里一定好棒!”
林楠把話說得自然而然,許栩也很給面子,等到快遞收到,許栩掛好壁毯,發(fā)了照片給她看,說道:“好喜歡啊,謝謝媽!”
確實顏色艷麗很好看。林楠回她“比心”表情包,雙邊友好關(guān)系正式修復建立。
不過,林非凡的“避孕研究”僅止于理論層面,他總擔心那個小手術(shù)會損害了他的“男人本色”。直到七年后,那個每個月都有幾天會讓許栩腰酸腹痛的宮內(nèi)節(jié)育環(huán)偷偷地移了位。
夫妻倆都沒想到,在檢查結(jié)果出來的那一刻,他們的心情會是歡喜的,就像是擁有了意外得來的珍寶。
林楠接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喜悅是緩緩而來的,帶著理解和珍惜。
平心而論,她對傳宗接代并沒有什么執(zhí)念,當年她搶著給兒子冠了母姓,收獲的也不過是丈夫的震驚大笑,以及半輩子的打趣調(diào)侃,除此之外,日子還不是該怎么過就怎么過,她早就想開了。
只是,她的那么優(yōu)秀的兒子,如果基因不能得以延續(xù),該是多么遺憾的一件事啊。只要一想起兒子當年粉妝玉琢的小模樣,她就覺得一顆心又軟又疼。
這樣想的時候,林楠對許栩的感情,幾乎是帶著感激的。
林楠拎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住進了兒子家里,她壓根兒就不征求兒子的意見,只對許栩說:“閨女,你這可是雙胞胎,林非凡又常常加班,媽媽不放心你,過來照顧你一段時間,你看行不行?”
許栩能說出不行的話嗎?林楠又說:“我知道兩代人的生活習慣會不一樣,你對媽媽有意見的話可以隨時提,媽媽肯定不生氣,等孩子生下來,滿了月,我立刻搬走。”
許栩覺得自己要是能說出半個“不”字的話,簡直就不是個人了。
許栩說:“媽,看你說的。那我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也多擔待!”
林楠摘掉戒指、剪短指甲,將大波浪頭發(fā)束起了利落發(fā)髻。
不得不說,有些人做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會做到極致。想當初,林楠做了多年的高中班主任,是數(shù)學名師,她每天晚上教課教到十點半,周末和假期還要帶輔導班。就是這樣,也不耽誤她炒得一手好菜、烤得一手好面包,偶爾閑下來,還能用鉤針織出一幅花邊沙發(fā)墊來。
許栩三十五歲了,懷的又是雙胞胎,很快就覺出了身體沉重,像是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林楠專門研究過孕婦菜譜,三餐搭配科學又美味。
整個孕期,許栩和婆婆在一起的時間比和丈夫在一起的時間多得多。婆婆陪她散步、孕檢、購物,去陶藝館短暫工作。婆婆幫她開關(guān)車門,扶著她上、下車,挽著她的手臂走在林蔭路、商場扶梯上,陪她試衣服、買鞋子時,常有人將她們認作母女,甚至有人問起她們是不是姐妹。
當然,也不是沒有看不慣的時候。兒子家里的東西很多,純凈水幾箱幾箱地堆在門口,零食開封沒吃幾口就扔到了一邊,冰箱里的酸奶、罐頭還來不及食用就已經(jīng)過期,衣服、鞋子之類就更不用說了,衛(wèi)生間里的洗發(fā)水、護膚乳也是一瓶挨著一瓶,林楠隨便拿起手機掃一掃,就會看到一個讓人咂舌的價碼。
小兩口結(jié)婚七八年了,仍然很膩歪,只要林非凡在家,許栩就像沒骨頭似的,甭管身體的哪一部分,非得和他產(chǎn)生連接不可。也不管林楠在不在身邊,只要許栩仰起腦袋噘噘嘴,林非凡就會湊過來親一下,林楠開始時暗笑,后來是看不上,再后來就習慣了。
偶爾林楠心不順,做家務(wù)手重,走路腳也重。每當這個時候,許栩就沖著丈夫努努嘴:“你是不是又惹你媽生氣了?”
許栩就是這樣,大家都開開心心的時候,提起婆婆,她稱“咱媽”,一不開心就變成“你媽”了。
林非凡摸摸她的頭發(fā):“對,是我惹她生氣了。你不用管,等會兒我去看看?!?/p>
許栩向他身邊挪了挪,隔著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她沒法緊緊擁抱她的丈夫,只是懶懶地把腦袋枕在他肩頭:“老公,媽每天忙里忙外的,很辛苦。要是我哪里惹她生氣了,你就替我哄哄她,行嗎?”
“放心吧,你就做一個心思簡單快樂的小孕婦就好了?!绷址欠矒е?,伸手輕拍著她的肚子,嘆息:“我看著都沉,就像一顆大西瓜。”
許栩連呼吸都比從前粗重,她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倆!一加一等于四,值了?!?/p>
“嗯,我厲害吧?”
她嗔了他一眼:“厲害,不過下次別再厲害了……”
林非凡大笑起來。那時候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通透聰明的妻子,會患上產(chǎn)后抑郁癥。
林非凡抱著詞典研究給孩子取名的時候,許栩在吃荔枝,剝好的吃完了,她還想吃,伸過去的手卻被林非凡攔住了,他說:“沒看過《清宮檔案》嗎?乾隆分賞荔枝,皇太后兩顆,皇后只得一顆?!?/p>
許栩才不買賬:“你又不是乾隆?!?/p>
“我的重點不是乾隆,我是說荔枝。吃多了上火,乖!”
他的注意力還在詞典上,說著這個字怎么樣,那個字又怎么樣,許栩捏著帶殼荔枝,想吃又怕真的會上火,吐槽著:“哪有那么費勁,我當初分分鐘就想好了店名。”
許栩的陶藝館名叫“玩泥巴”。
林非凡笑起來:“把你厲害的!你家孩子能叫‘玩泥巴’?”
許栩的眼底掠過了一抹壞笑:“也許聲調(diào)變一變也不是不可以……”
林非凡反應(yīng)了一下,抬手在她頭頂一敲,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現(xiàn)在不敢收拾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敲疼了,許栩的眼睛里忽然就漫上了淚花,林非凡嚇了一跳,“怎么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許栩的嘴角向下一撇,大概她自己也覺得淚水來得猝不及防,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立刻抬手抹掉了眼淚:“我每天都只能待在家里,悶都要悶死了,吃荔枝你還要管我!”
林非凡笑起來,趕忙給她揉腦袋:“我哪有管你?老婆,你今年幾歲了?”
林楠從房間出來,聽兒子說了原委,立刻就開始剝荔枝,她說:“多稀罕??!來,閨女,皇太后的這兩顆給你吃?!?/p>
林楠的動作有些浮夸,但絕對是熱情洋溢的,許栩愈發(fā)不好意思,挽著婆婆的手臂晃了晃,叫著:“媽!”
懷孕第六個月,許栩已經(jīng)肚子大得連鞋都穿不上了,她每頓飯都吃得很少,多吃一口都像是立刻就要吐出來,但很快就又餓得不行。她常常夜里睡不著,喘息沉重得讓林非凡忍不住一次次伸手過來撫摸她的臉頰和心口,擔憂地問:“老婆,沒事吧?”
有一天,她洗澡的時候,從鏡子里看到了小腹上的妊娠紋,她當時就哭了:“怪不得你說我像一顆大西瓜,你嘲笑我!你早都看見了,卻不跟我說……”
“我哪里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的肚子圓圓的,就像一顆大西瓜……”越說越亂,林非凡簡直想咬舌自盡,他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才幫她擦干了身體,從浴室里哄出來。他說:“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等會兒就給你買最好的祛疤產(chǎn)品?!?/p>
妊娠紋而已,林非凡不太明白她為什么會那么介意。他說了很多哄她的話,卻收效甚微。
許栩仍然哭得挺厲害,她爬上床,將后背留給他,一整晚都沒再說話。
那是她懷孕后第一次情緒崩潰,林非凡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他從背后摟著她,好長好長時間之后,他低聲說:“我們想要一樣東西,總歸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對不對?我沒有嘲笑你,哪怕一點點都沒有。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可我現(xiàn)在都幫不上你的忙,如果還嘲笑你的話,那我還是個人嗎?我跟你保證,等孩子生下來,我左邊抱一個、右邊抱一個,哄睡是我、洗澡是我、喂奶也是我,你看這樣行不行?”
他越說越跑偏,等著她破涕為笑,然而她沒有。他又向她身邊貼了貼:“師姐,別哭了。你再哭的話,我也要哭了?”
終于,他感覺她原本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他舒了一口氣。
他們在一起這么久,這還是第一次,他覺得心好累。
他把臉埋在她的頭發(fā)里,他說:“師姐,我困了。我今天很累,你都不知道那個案子有多棘手,換作以前我都不想接,我去他大爺?shù)摹?/p>
第二天早上,林非凡睡醒的時候,許栩已經(jīng)起來了,餐桌上有粥和小菜,也有雞蛋和牛奶,婆媳倆坐在餐桌邊,婆婆正把剝好的雞蛋放進許栩的碟子里。
覷了個空兒,林非凡叫過母親,問她:“媽,你覺得許栩的情緒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對?”
林楠搖搖頭:“她是孕婦,能和你一樣嗎?你多讓著她,哄著她,等孩子生下來就好了,聽見沒?”
可是,真的等孩子生下來就會好嗎?恐怕未必,孩子出生不過是一場辛苦剛剛開始。
懷孕三十六周,許栩有了早產(chǎn)跡象,只好住到醫(yī)院里去。緊接著雙胞胎出生,是兩個小姑娘,林楠給她們?nèi)×诵∶麅?,妮妮和囡囡?/p>
妮妮出生時三斤六兩,囡囡只有三斤二兩,剛從母體出來就住進了保溫箱。
半個月后,林楠母子倆將雙胞胎抱回家,林非凡的胳膊生硬而小心地托著稍大一點的妮妮,鄭重其事地將她放進了許栩的懷里。
寶寶不在身邊的半個月,許栩過得很煎熬。她擔心、焦慮、害怕,白天夜里都常有讓人心驚肉跳的夢。連看過的恐怖片里的可怕鏡頭也會忽然浮現(xiàn)在她眼前,而所有的這一切,都與她的女兒們有關(guān)。
她連抱都沒有抱過她們一下!懷孕時,她曾有過那么多的美好憧憬,如今想來仿佛虛妄。她害怕她們會和別的小孩不一樣,她擔憂她們的健康與未來,無數(shù)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她躺在床上,腦子卻一刻也不得歇息,在恐懼和想象里抑制不住地上演著生死和悲喜。
許栩常常忍不住哭,有時是偷偷一個人,有時當著婆婆和月嫂的面就會流下淚水。
她的情緒變得不可控,而最容易拿捏的那個人就是她的丈夫,為此他不得不謹慎小心,避免觸動她的敏感神經(jīng)。
林非凡休了二十天陪產(chǎn)假,心疼是真心疼,擔憂也是真擔憂,卻也得調(diào)動十二分的耐心和細致。
終于,雙胞胎回家了。兩個小家伙雖然個頭小,但能吃能睡,也很活潑,許栩久久地看著她們的小模樣,目光從妞妞身上挪到囡囡身上,又從囡囡身上挪到妞妞身上,像是怎么都看不夠。她的臉上終于有了一些笑容,她愛不釋手地輕輕撫摸著她們的臉頰、耳垂和柔軟的胎發(fā)。
一切似乎都在漸漸好起來。林非凡很膩歪,每天上班和回家的第一件事,都是擁抱和親吻他的妻子,然后才是看孩子。林楠和月嫂已經(jīng)習慣了,對他們的舉動視而不見。
將近半年之后,等許栩真真正正地從產(chǎn)后抑郁的情緒中走出來,才發(fā)覺林非凡當時給了她多少愛意和支持。他似乎總是寬容大度的,很少去抱怨、指責誰,然而事實上,他也有過情緒坍塌的時刻,他曾對周天佑說過:“我快要電量不足了?!?/p>
周天佑問:“我怎么幫你?”
“你幫不上我?!绷址欠舱f:“讓你老婆有空多過去陪陪許栩,她需要轉(zhuǎn)移注意力?!?/p>
“你有沒有給許栩找個心理醫(yī)生?”
“我去咨詢過,但許栩不接受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走了,回去工作掙錢。”林非凡撐著椅背站起身,“你知不知道養(yǎng)兩個小孩有多費錢?”
他剛要走,周天佑又叫住了他:“你這個狀態(tài)也不行,你先把自己搞搞好。今晚讓溫寧去你家陪她說說話,咱倆出去喝一杯?”
“行?!绷址欠蔡统鍪謾C:“我先請個假。”
雙胞胎回家的第二天,許栩的母親來了。
明知她的到來也改變不了什么,許栩見到母親仍然百感交集,所有的恐懼和焦慮再一次涌出來,將好不容易有所平靜的情緒全然覆蓋。
林楠在一旁,不由地暗暗吸氣。
此前,許母一直在幫與許栩同母異父的姐姐照顧孩子,如今開口說不過三句話,便能提起那個三歲半的胖小子。
許栩是母親二婚生下的女兒。母親再婚生女后,總覺得對跟著父親生活的大女兒有所虧欠,后來的這些年,她沒少出錢出力。
許母不太能理解許栩的擔憂和委屈,孩子早產(chǎn)?不要緊,小孩子就是有苗不愁長的呀!
許母環(huán)視著家里的一切,嘆息著對許栩說:“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你看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樣不比你姐姐強?你從小既有爸爸媽媽,又有爺爺奶奶,你讀書好,工作說換就換,丈夫?qū)櫮?,婆婆疼你,你公公恨不能把超市給搬到家里來。你看這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你還有哪里不如意?”
母親似乎沒說錯。許栩?qū)⑹直鄞钤陬~頭上,深深地吸氣,又緩緩地吐出來,努力克制著情緒,“媽,你先出去坐吧,我想睡一會兒?!?/p>
月嫂丁姐是個愛說愛笑的人,但林楠總是不太接她的話茬,因此許母一來,她竟覺得如遇知音,憋了很久的話匣子呼啦一下子就打開了。
客廳里、廚房里,林楠總能聽見她們唧唧噥噥說話的聲音,不時夾雜著笑聲。三室兩廳的房子不算小,但一下子住了這么多人又分明太小了。有時候她們正說到興頭上,見林楠出現(xiàn),兩個人的笑容就都有些訕訕的,話頭也像是一下子就被打斷了。
林楠的臉上帶著笑:“我過來拿點兒東西,你們聊。”
她能忍,她能屈能伸。有什么了不起的?林楠這樣告訴自己,親家母能呆多久?月嫂要用一輩子嗎?
但兒子是她親生的,是她的寶貝,而兒媳婦又是兒子的寶貝,兩個還沒滿月的小家伙就更不用說了。平常女人的一生,除了生孩子、坐月子,還有什么地方需要婆婆伸把手幫忙的?能同舟共濟過難關(guān),才是一家人。
林楠想得開。她是這個家里的總指揮,調(diào)度著老公今天買鯽魚,明天買薏米,總要到指定的市場和超市才行;她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告誡兒子:產(chǎn)婦情緒不穩(wěn)是荷爾蒙下降的緣故,過了三個月就好了,你要讓著她、哄著她,下班就早點兒滾回來,聽見了沒?
事實上,看著兩個小家伙,林楠也不是不擔心,尤其是囡囡,出院第四天,囡囡就發(fā)過一次燒,只好三更半夜地跑去醫(yī)院,至于拉肚子、吐奶、鼻塞,簡直是家常便飯。
疼痛和辛勞都不是主要的,林楠明白,世人最怕的兩樣事,是殘缺與失去。
對于母親而言,這實在殘忍。雙胞胎回家的第一天,林楠曾親眼瞧見許栩仔仔細細地檢查孩子的身體,從手指到腳趾、從耳廓到肚臍。林楠很心酸,可是她能怪她小題大作、庸人自擾嗎?
林楠把自己想象成駕轅的馬、掌船的舵手,她卯足了勁往前奔,她就不相信了,有哪一輛車、哪一艘船會一直停泊在云彩底下?
然而,眼看著雙胞胎即將滿月,這天下午,許栩卻被月嫂打電話時說的話氣哭了。
林楠好聲好氣地安慰著兒媳,許母卻勇于表現(xiàn)作為親生母親的恨鐵不成鋼。
許母和很多家長一樣,遇事擅長寬待旁人,卻要求自家兒女嚴于律己,她說:“人家哪里說錯了?孩子早產(chǎn)不是事實嗎?住保溫箱不是事實嗎?早跟你說過了有苗不愁長,你怎么就那么矯情?你朝身邊看一看,哪個女人沒做過媽媽,哪個女人不是這么過來的?”
許母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垂著眼瞼坐在床邊的林楠。她的話有一半是說給親家母聽的,她不是不心疼女兒,在她的潛意識里,她覺得她把許栩批評過了,婆婆也就不好再說什么了。
許母又說:“你有這么好的婆婆和丈夫,你還有什么不知足?動不動就掉眼淚,你也不怕壞了眼睛!你看看你,再看看你姐……”
許栩驀地仰起臉來:“別提我姐!你心里只有我姐,你關(guān)心過我嗎?
你知道我躺在手術(shù)室里暈暈乎乎地看見護士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孩子的時候心里有多害怕嗎?她們的小臉兒那么小,胳膊腿兒細細的,你知道我看著她們一動不動的樣子心里有多害怕嗎?那個場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我想起來一次揪心一次……”
林楠起身出門,正撞上月嫂迎過來的臉。林楠當即停步,就站在臥室門口,字字清晰地說道:
“丁姐,您可是高級月嫂,沖著您的專業(yè)和敬業(yè),我也是排著隊才把您請來家里幫忙的,您可不能這樣打我的臉。我們家寶寶確實長得小,但給您結(jié)算的工資,可不是論斤論兩來計算的。別的話我也不想多說,希望您以后說話注意分寸,這也是月嫂職業(yè)操守的一部分,不知道我說得對嗎?”
丁姐自知理虧,這一時只是紅著臉訥訥無言。不過,林楠也只是話到即止,她私心里還真怕丁姐撂挑子不干了,那樣的話,一時半會兒去哪里找一個熟悉自家寶寶的月嫂?
林楠的話,一半是敲打月嫂,另一半也是在安慰許栩。
打人巴掌之后是要給棗子吃的,隔兩天,林楠送了丁姐兩套家居服,林楠說:“你人年輕,長得又標致,在家也要穿得漂漂亮亮的,這兩套家居服是純棉的,你穿著妥帖,抱寶寶的時候,寶寶也舒服?!?/p>
丁姐看著標簽和包裝袋,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二寶剛讀中學,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還真舍不得給自己買這么貴的家居服。”
林楠笑了笑,接茬兒問道:“你家二寶在哪個中學讀書?”
丁姐答了,林楠正往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轉(zhuǎn)頭說道:“校長是不是姓魏啊?”
丁姐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您認識?”
當然,這是后話。
說回那天下午。許栩的情緒一直很低落,整個人懨懨地陷在床褥里。林楠給林非凡打電話,想讓他回來安慰一下他的妻子??墒撬碾娫捯槐楸閾艹鋈?,他沒有接聽。
那天晚上,林非凡回來時,帶回了一身煙氣酒氣。許栩一聲不吭地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于是他也沒說話,輕手輕腳地拿著換洗衣物進了衛(wèi)生間。
他上床躺下時,許栩背轉(zhuǎn)過身,有氣無力地說:“你出去睡?!?/p>
林非凡沒往心里去,他將被子往自己這邊扯了扯,“家里這么多人,我能去哪里睡?”
“那你就別回來了?!?/p>
林非凡閉上眼睛,放松地舒了一口氣,“這可是你說的,你別后悔?!?/p>
許栩?qū)⒈蛔又刂氐匾粧?,“愛回不回,不想看見你!?/p>
被晾在那里的林非凡側(cè)過頭,看著妻子的后腦勺:“老婆,咱馬上就滿月了,寶寶是長得小了點兒,可是健康沒問題的,看著她們一天比一天聰明可愛,你也該放松一些了,是不是?”
許栩舒了口氣,轉(zhuǎn)過身替他拉了拉被子,“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和誰一起喝的酒?”
“別提了,郁悶。敗訴了?!?/p>
許栩又來氣了,聲音也尖銳了一些:“我早說過了這案子不能接,這會影響你的職業(yè)形象和聲譽!”
“你以為我想接?我為了什么???”
“那你為什么要結(jié)婚生孩子?沒有這些負擔你不就輕松自由了?”
“笑話!我沒想生孩子啊,那不是有了嗎?”
他說完這一句,許栩停頓了五秒鐘,忽然開口:“離婚吧,林非凡,你自由了!”
林非凡咬緊了下唇,讓自己閉嘴。他跳下床開始穿衣服,似乎領(lǐng)口也不對、袖子也別扭,好不容易穿好最后一件,他站在床前看著她,“許栩,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他起身出門??墒?,房門剛剛撞上的那一瞬他就后悔了。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他能走到哪里去?
林非凡回到臥室的時候,許栩仍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坐在床上。四目相對,她問:“你怎么又回來了?”
他翹了翹腳,避重就輕地說:“忘穿襪子了?!?/p>
重新脫了衣服躺下,關(guān)了燈,兩個人很長時間都沒再說話。后來,許栩低聲說:“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生病了?!?/p>
淚水無聲地落進枕頭,她說:“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認,但我今天真的很絕望,也很害怕,因為我想到了死,甚至想要帶著孩子們?nèi)ニ馈?/p>
林非凡側(cè)過身,將她摟在懷里,他用臉頰貼著她的發(fā)頂,他說:“會好起來的。你相信我,除了多了兩個漂亮可愛的女兒,一切都不會改變?!?/p>
“你還愛我嗎?”
“你說呢?”
“我長胖了,腰腹松弛,渾身的皮肉都下垂,成天只會跟奶瓶、尿不濕打交道……”
“我愛你?!绷址欠泊驍嗔怂脑?,他晃了晃她的肩膀,像是想要搖醒她,他說:“師姐,我愛你!”
許栩委托溫寧幫忙找了心理咨詢師,她終究還是不想讓丈夫在這件事里參與太多。但她不知道的是,溫寧介紹給她的心理師就是林非凡之前咨詢過的那一位,事實上,他全程參與了她的心理修復過程。
出了月子之后,許栩每天上午會去陶藝館工作,晚上林非凡會陪她出去散步,偶爾也看場電影、吃頓宵夜。她漸漸地重新開朗起來,也將這樣的快樂回饋給了家人。
大約是因為心情愉快,又有了一定的運動量,她的母乳量也跟著變得豐盛蓬勃,兩個小姑娘的臉色白嫩紅潤起來,眼珠就像黑寶石,大人逗一逗就咧著沒牙的嘴粲然一笑。特別是姐姐妞妞,她更活潑健壯,也很少哭鬧,吃飽睡足了就揮舞著小胳膊咿咿呀呀地自娛自樂。
林楠終于長舒一口氣。無以言表,剛好退休工資到賬,她添補成了整數(shù),轉(zhuǎn)到了兒媳的手機里,留言:“給我閨女買衣服。”
許栩正在給寶寶洗奶瓶,手機就放在茶幾上,叮鈴一響,林楠循聲看去,屏幕上顯示著備注名:“仙女婆婆?!?/p>
林楠眼眶一熱。值了,如果生活不能一直熱氣騰騰,那就想辦法吹吹火、添把柴。
兩個年輕人剛剛在一起生活,就像駕駛著輕巧的小舟,可以隨心所欲地漫游,輕輕巧巧地改變方向,可是后來船上的人多了,就變成了巨輪,載滿了乘客和貨物,須得一家人同心協(xié)力,操心著方向,小心暗礁和風暴,預(yù)判著天氣與航程。
雙胞胎過了百日之后,周天佑和溫寧夫妻倆開始常常往許栩家里跑。溫寧能夠準確分辨妞妞和囡囡,周天佑卻總是認錯。
林非凡嫌棄周天佑手重,怕他會把寶寶抱疼了,總說他:“喜歡就自己回家生一個去!”
周天佑回答:“等等吧,我們家寧寧自己還是個寶寶呢?!?/p>
林非凡作勢要吐,許栩卻說:“要生就趕緊生啊,別像我似的,大齡產(chǎn)婦好辛苦的。”
許栩說完了,又覺得自己落入了勸人結(jié)婚和勸人生娃的俗套,就不好意思地笑了。
雙胞胎滿五個月之后,林楠辭退了丁姐,換了一位住家阿姨。
林楠在同一個小區(qū)里租了房,是在一樓,帶著小花園,林楠計劃著將它改造成小游樂場。林非凡的父親也跟著住了過來,白天公婆倆一人推著一個娃,時常接受著鄰居們“哇,雙胞胎呀,真好看、真有福氣”之類的贊嘆,辛苦并滿足地進入了人生的新階段。
雙胞胎斷了母乳之后,常常連夜里也睡在爺爺奶奶那里。林楠總說:“年輕人,想干什么干什么去。”
許栩挽著婆婆的手臂,“媽,你就不怕把我慣壞了?”
“咱們是后天母女,慣壞就慣壞,我樂意?!绷珠ζ饋?,“不過,我可不知道自己以后會不會變成一個奇怪的老太太,要是那樣的話,你也得慣著我!”
許栩彎舉手臂,做了個展示肱二頭肌的動作:“俗話說媳婦兒隨婆婆,我可以的?!?/p>
林非凡正走過來,隨手在她的胳膊上拍一下:“一絲兒肌肉都沒有,先回家練練去?!?/p>
回到樓上,林非凡一邊解開襯衫紐扣,一邊問:“老婆,我媽帥不帥?”
“帥極了。”許栩正在脫裙子,拉鏈在背后,就轉(zhuǎn)過身讓他幫忙,卻又扭過臉不太正經(jīng)地補充:“比你還帥。我要是早認識她幾年,大概就沒你什么事兒了?!?/p>
林非凡反應(yīng)了一下,“嗯?什么意思?”
許栩看著他,咯咯直笑:“你說什么意思?”
“反了天了!”他故作咬牙切齒地說著,已經(jīng)重重地把她擁在懷里:“來吧,我給你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