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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31
論壇“絆倒”晉江文學城：一位網(wǎng)文作者的輕生引起的連鎖反應 | 深度報道
更新時間：2022-07-27 22:00:18作者：未知
采寫/王琳茜
編輯/楊寶璐
洛拾意自殺后被救起，室友貼出的報警和求助證明
網(wǎng)文作者洛拾意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輿論風暴的中心。7月12日凌晨，她在微博上發(fā)布了自己吞褪黑素自殺的消息。
那是她的新文登上晉江文學城（以下簡稱晉江）“新書千字榜”的第一天，但剛上榜不久，就有人在她新文的評論區(qū)“排雷”（即看過文的人在評論區(qū)分享自己閱讀中不適的點）、刷負分，討論她四年前寫的一篇舊文番外，而新文本該上漲的訂閱數(shù)和收益因此停滯不前。
洛拾意崩潰了，凌晨1點53分，她離開了家。吞下褪黑素后，她倒在了一處建筑工地外的水坑中，被室友找到送醫(yī)搶救。
然而這只是風暴的開始，在洛拾意被搶救回來后，該事件在晉江的論壇繼續(xù)發(fā)酵。有論壇用戶開始惡言相向，將讀者和作者群體推向對立面，輿論一再反轉，從“作者被逼自殺”，到“讀者的正常權利被侵犯”，再到“作者網(wǎng)暴讀者”。
同樣處在風暴中心的還有晉江文學網(wǎng)。在幾次試圖平息輿論而不得后，7月16日，晉江文學網(wǎng)宣布將“碧水江汀”和“讀書心得區(qū)”兩個論壇關閉。
洛拾意被送醫(yī)后的病情診斷及醫(yī)生處方
自殺
在洛拾意的室友、同為晉江作者的“小貓不愛叫”（以下簡稱小貓）眼中，洛拾意不像是會自殺的人，她對寫網(wǎng)文這件事很堅韌，作品的數(shù)據(jù)也還算可以，和晉江簽了20年的合約，如果沒有意外，洛拾意會以全職網(wǎng)文作者的身份一直寫下去。
7月12日，是洛拾意的新文第一次上“夾子”——即登上晉江“千字收益榜”的日子，該榜單是晉江作者最重要的榜單之一，每晚零點換榜更新。凌晨1點41分，剛上榜沒多久的洛拾意連發(fā)幾條微博，“這本夾子廢了，文也就不會再有成績了，我也累了，就這樣解脫吧?！彪S后在1點45分左右，她離開了和小貓一起住的家。
彼時，小貓還以為洛拾意是出門給晉江的客服打電話，“也就一分鐘的事情，我去了趟廁所，出來人就找不到了?！?/p>
她發(fā)信息問洛拾意，對方告訴她自己要出去一下。小貓回憶，由于洛拾意的狀態(tài)聽起來沒有特別的異常，她也沒多想，過了一會兒才隱隱感到不對——為什么要出去打電話？而且時間這么久？
此時，距離兩人發(fā)信息已過去10分鐘，小貓決定出去找人。她倆住在商住樓小區(qū)，她繞著樓轉了兩圈沒找到——洛拾意既不接電話，也不回信息。
這時，小貓看到了洛拾意1點48分發(fā)的微博：“不過，也不會有以后了。我是全職作者，靠寫文掙錢，生活壓力那么大，寫文那么累，一萬字要寫十個小時，還要拿四年前的錯不停的折磨我?！?/p>
她的腦子“嗡”地一聲，立刻評論：“你人在哪里？接個電話行不行？”但洛拾意沒回復，1點53分，洛拾意開始在微博發(fā)短視頻，是其吞服兩瓶褪黑素的過程，由于沒有買水，藥片吞咽得十分艱難。
小貓趕緊把隔壁的朋友喊起來幫忙找人，并打了110和120。根據(jù)小區(qū)保安調(diào)取監(jiān)控錄像顯示，洛拾意一出小區(qū)門口就打車離開，那晚北京在下雨，她甚至連傘都沒有拿。
2點15分左右，或許因為意識混亂，洛拾意終于接通了小貓的電話，報了一個大概地點，還發(fā)了一張模糊的照片。小貓和朋友趕緊開車去了她所說的地點，救護車、警車也跟了過去，但到了所說的位置，還是不見洛拾意人影，朋友仔細辨認，認出照片里是一片距她所說的位置還有些距離的建筑工地。
幾人只好把車停在工地旁，下車分頭找。最后，是小貓在馬路邊一個土坑里找到了洛拾意，她回憶，當時洛拾意倒在水坑里，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坑里還有水，她就在那里躺著?！?/p>
“排雷”
事件起始于當天零點28分，洛拾意上“夾子”的新文下方出現(xiàn)的第一條負分評論，零點45分左右，這條評論被管理員刪除，刪除原因是“違規(guī)排雷”——即排雷內(nèi)容非本文相關。凌晨1點左右，她們討論起這件事，小貓還問洛拾意：“你能碼字嗎？”小貓建議她再更新一章，把排雷評論壓下去。
在晉江，一部作品在入V收費后第四天可以登上“千字收益榜”，俗稱上“夾子”，且只能上一天?！?通常情況下，如果一篇文的平均訂閱只有1000，上夾子流量能漲到7000左右。洛拾意這本上完夾子，這個月收益到一萬塊是沒有什么難度的?！毙∝堈f。
這是洛拾意今年寫的第一本小說，上一本小說完結于2021年的5月，已有一年多的時間，通常情況下，普通作者的舊文完結后，收益較連載期會有較大幅下降。小貓告訴記者，洛拾意“很指望這篇文”，在新文開始連載前，她花了近兩個月去準備詳細大綱。
洛拾意是全職作者，完全靠文吃飯，這意味著，新文的數(shù)據(jù)格外重要。而上“夾子”這天，在這本新小說的評論區(qū)，被“排雷”的卻是她四年前在晉江的第一部作品。
第一部作品的正文完成于2018年5月，同年6月1日，洛拾意稱，“想給所有人一個圓滿的結局”，因此為文章主角寫了一篇3萬字免費番外。此前，由于主角的人設問題，該文爭議不斷，而這篇番外引起了部分讀者不滿，洛拾意記得，“有兩個號從半夜12點刷到凌晨，我就一直在刷書評看她們?nèi)绾瘟R我……”
小貓也告訴她，“就是你的錯，你誰都想討好，但作者要有自己的立場?！币虼?，在番外發(fā)布兩周后，洛拾意發(fā)布了道歉微博，表示“覺得受到傷害的讀者可以在我的書評區(qū)留言要求退款，我會退全款，以及我接受任何批評指責并愿意采納你們提出的要求?！?/p>
但這件事并未隨著她的道歉而翻篇，洛拾意在微博中提到，此后四年，不斷有讀者提起她四年前那本文的“雷點”，在網(wǎng)文圈子里，這種行為叫做“排雷”，防止有新讀者不知道作者的黑歷史，踩到“雷”。
零點50分，那條本來被管理員刪除的、關于洛拾意舊文的排雷評論被重新發(fā)布了一遍，陸續(xù)有人討論起這件事來，根據(jù)網(wǎng)友“沙糖橘天下第一”提供的截圖，當時僅兩條排雷內(nèi)容下，加起來有近50條回復，回復內(nèi)容開始產(chǎn)生摩擦。
其中有讀者發(fā)問：“有點看不懂這個排雷，那不是好幾年前的文了嗎？幾年前的文也要在新文下面排雷嗎？”
這條評論同樣收到了十幾條回復，第一條是：“因為有前科怕被刺，所以排個雷也沒事呀，她又沒辱罵作者?！?/p>
“她剛準備碼字，結果又有評論，收藏瞬間掉了一百?！毙∝堈f，從后臺可以看到，那篇文的首頁沒有排雷后，數(shù)據(jù)就起來了，收益也漲了，但新的排雷評論出現(xiàn)后，收益又不漲了。就在洛拾意打算再更新一章時，又掉了收藏量，在榜單上的排名也掉了一位。小貓認為，有人一直盯著評論區(qū)。
小貓告訴記者，從始至終，她都沒覺得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幾個相熟的朋友還商量，實在不行，大家湊一湊，幫這本新文砸霸王票，上“霸王票日榜”。
“霸王票”是晉江對簽約作者及作品的一套鼓勵系統(tǒng)，讀者可以花錢買“霸王票”投給自己喜歡的作者，霸王票的部分收益也是作者收入的一部分。但洛拾意很難湊出砸霸王票的錢——她自己有房貸，父母在農(nóng)村，父親還患有腦梗，晉江的霸王票榜一天大概要3000元，她砸不起。
事后小貓回想當時的情形，她認為洛拾意可能就是在這時崩潰的——她覺得這是無解的，舊文排雷如影隨形，每一篇上“夾子”的文都會被提起，“可能就是報應吧，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沒想到4年以后舊事重提，我的新文上“夾子”還是要被刷負分，原來一切都沒有過去。”洛拾意在微博中寫道。
小貓向記者展示訂閱為0的讀者在評論區(qū)排雷
質疑
洛拾意自殺，引發(fā)了晉江碧水論壇的連夜關注與討論。2點24分，有用戶在洛拾意新文評論區(qū)，給一位名為澧水的讀者排雷評論回復：“都幾年了還追著不放？你不想看有誰逼著你看了嗎？作者被逼都在微博自殺了，世界都圍著你轉？給你寫的？有毒！”
澧水認為自己并沒有過激用詞，但這條評論下的回復越來越多，她對那些辱罵、指責她的評論感到不理解——你們現(xiàn)在這樣，和那些過激排雷的人沒有區(qū)別，如果現(xiàn)在我也自殺，是不是就變成你們網(wǎng)暴了？
此時，討論主要集中在“讀者惡意排雷逼死作者”，不少作者發(fā)聲反對惡意排雷，而到12日凌晨5點，在碧水江汀論壇中，有讀者因為被誤指認為當時在洛拾意文下排雷的人，遭到無端指責和言語刺激，發(fā)帖稱也要割腕自殺。后有人回復已經(jīng)報警，管理員和她取得了聯(lián)系，阻止了她的自殺行為。
此時洛拾意的評論區(qū)還未關閉，更多的評論涌進來——“把作者一個個逼到這種境地，你滿意了嗎？”“打著排雷的名義網(wǎng)暴！”“最開始大家對排雷的態(tài)度都挺稀松平常的，結果作者自殺后就變成網(wǎng)暴了？”
12日凌晨6點54分，小貓在微博上貼出通話記錄和聊天記錄，證明洛拾意自殺并非自導自演。13日5點47分，她在微博上發(fā)布了整個事件的時間線和圖片證據(jù)。隨后，洛拾意文章的評論區(qū)被管理員關閉。
但很快有讀者指出，當時洛拾意文章下的評論區(qū)排雷評論并未到“人身攻擊”“網(wǎng)絡暴力”的程度，也并無“有人追著作者持續(xù)辱罵四年”的明確證據(jù)，質疑洛拾意的聲音開始出現(xiàn)。
“上夾子跟渡劫一樣?！毙∝堈J為，雖然沒有侮辱謾罵的語言，但這些排雷評論確實對新文的數(shù)據(jù)產(chǎn)生了影響，成了壓垮洛拾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們選擇在（上夾子）這一天搞她，讓她沒有收益?！?/p>
7月13日上午，經(jīng)過洗胃搶救的洛拾意狀態(tài)有所緩和，但情緒并不穩(wěn)定。“一清醒就要手機，不給她就鬧，連輸液都不讓醫(yī)生輸。”小貓說。由于洛拾意抗拒住院，醫(yī)生建議她先回家休養(yǎng)。
下午四點到家后，精疲力盡的洛拾意很快睡著了。當晚，記者在洛拾意和小貓家中見到兩人，洛拾意短暫地醒來過，睜開眼第一件事是摸手機，點開界面，飛快地上下滑動，偶爾停下來急促地打字，再刪除。
她又在看評論，論壇里的討論焦點一再轉移，甚至討論起她四年前丟的那只貓——有人覺得是洛拾意自己不封窗弄丟了貓，這會兒卻拿來賣慘。洛拾意忽然激動起來：“我沒有！我當時住在農(nóng)村，農(nóng)村不封窗，當時我媽64歲了，我在睡覺，一覺醒來貓丟了，我媽是老人家我能和她發(fā)火嗎？不是我丟的貓，我當時一直找，可貓還是丟了?！?/p>
也有人質疑她自殺的真實性，認為她在演戲，說她是“戲精”、表演型人格——“褪黑素大量吃會死人嗎？最多是昏迷?！?/p>
“我怎么知道吃不死人？我以為它就跟安眠藥一樣。他們現(xiàn)在都說我裝的，我如果知道肯定換一種藥。”洛拾意帶著哭腔解釋。
“他們發(fā)了好多帖子在造我謠，我要澄清?！?她連續(xù)發(fā)了5條微博解釋，也提到了排雷問題——“說我上 夾子那天，只收到了幾篇正常排雷，沒有過激語言，對啊，一句也沒有，只是不停的重發(fā)，刷到我評論區(qū)最上面 讓所有人看到而已。 ”
但她頻繁發(fā)微博又招來網(wǎng)友質疑自殺的真實性：“不是剛洗完胃嗎？怎么還有力氣發(fā)微博？”“演得真好啊?！蹦瞧挛囊苍獾搅伺e報，理由為：“更改寫作立場，引導讀者網(wǎng)暴他人，假裝自殺博取同情”。
她被拖入兩難中——不發(fā)聲，就有無數(shù)不同角度的帖子來質疑她的自殺動機；發(fā)聲，則被證實“人很健康，自殺是自導自演”。當晚9點左右，趁小貓睡著時，洛拾意叫外賣買了藥和啤酒，但外賣員敲門的聲音把小貓吵醒，她攔下了洛拾意的再次自殺。
小貓告訴記者，看清外賣袋里的東西后，她自己也幾近崩潰了。她問洛拾意怎么知道用這種東西來自殺的，洛拾意不說，于是她就去翻論壇，很快看到了一則帖子——吃某些藥配酒都比吃褪黑素自殺靠譜。
“又是論壇教她的，我是真的絕望?！毙∝堈f。
7月14日，小貓和洛拾意報案
報警
小貓告訴記者，有管理員一直在人工刪除或禁言那些挑撥情緒的帖子，但帖子數(shù)量太多，人工處理速度較慢，還是不斷會有新帖出現(xiàn)。同時，管理員僅封刪帖，不回應“洛拾意自殺真實性”，也進一步激化了讀者們的不滿情緒。
7月13日，晉江出臺了排雷新規(guī)：“允許作者刪除不利于作品的負面評論，允許讀者指出作者文案欺詐之類的行為，但禁止內(nèi)容相關的違規(guī)排雷。”部分論壇用戶因不滿平臺排雷新規(guī)，以及一些作者的偏激言論，開始發(fā)帖反對，要求晉江對進行挑唆、謾罵讀者的作者進行處理，但管理員始終未有正面回應，只是禁言、刪評、刪帖。這些行為被認作是“偏幫作者”，論壇用戶們的情緒愈演愈烈。
7月14日，小貓陪同洛拾意前往北京市公安局朝陽分局三間房派出所報案，“希望能夠停止這一切，讓最開始抱團排雷的四人向她道歉?！贝饲埃齻兣c晉江溝通，晉江稱將全力配合，只要成功立案，平臺將立刻提供四個人的信息。
警察為她們做了筆錄，并建議她們聯(lián)系網(wǎng)警進行后續(xù)跟近。回家的路上，兩人的精神都振奮了些，“把這個回執(zhí)發(fā)上微博，讓警察叔叔來解決問題。”小貓說。
但她們沒能如愿。小貓在發(fā)布受案回執(zhí)圖片時，配文稱“已經(jīng)立案”，然而實際上警方只是受理案件，能否立案仍需進一步調(diào)查取證。這條微博很快被網(wǎng)友指為“心虛”，有人在評論區(qū)挑釁：“能立案不？受案回執(zhí)有個x用？還是說你其實根本不想告吧？”
一切又轉回老問題——也是整件事中，洛拾意最被詬病的點——讀者憑什么不能排雷？讀者花了錢買了文，難道不能提出自己閱讀時感到不適的地方嗎？
小貓向記者展示了四個不同的讀者ID，這也是她們想起訴的四個人，“就是他們說排雷不算辱罵，但有人連訂閱都沒有，這怎么能叫排雷？”由于晉江根據(jù)讀者ID可以查到讀者專欄，她并沒有在微博公開這四個賬號。
7月15日下午，有網(wǎng)友扒出小貓所指的四個排雷ID中的三個，其中一人是言語辱罵，兩人屬正常評論。而唯一涉及到言語辱罵的ID，其訂閱數(shù)和訂閱率極低，不像正版讀者，網(wǎng)友懷疑是專門用來潑別人臟水的小號。
小貓和洛拾意的微博評論區(qū)的風向也變了——有人質疑她們是“演戲翻車”，還有人認為，總共沒幾條評論，也并不涉及極端語言，“你都找不出罵得難聽的，還好意思說有人網(wǎng)暴你？”
有賬號在論壇上拱火，有作者賬號甚至發(fā)帖稱“想要捅死讀者”，陸續(xù)有讀者受到影響，產(chǎn)生了負面情緒，據(jù)網(wǎng)友“西格蒙德_Sigmud”統(tǒng)計，截至7月15日晚，論壇共有6位讀者發(fā)帖稱自己有輕生行動。晉江方面確認了這一事實，并告訴深一度記者，6位發(fā)表輕生言論的讀者，其中一位展示了抗抑郁類藥品，還有一位展示了手腕部紅痕，網(wǎng)站發(fā)現(xiàn)情況后對讀者進行安撫并報警，后確認用戶未發(fā)生不可挽回的情況。
7月16日，晉江以"防止不健康的情緒蔓延"為由，關閉了“讀書心得區(qū)”和“碧水江汀”兩個論壇?！澳壳熬W(wǎng)站內(nèi)部正在討論版塊重新開放所需的安全、平和的管理制度，如果始終沒找到一個好的制度，可能就不開放了?！睍x江在接受深一度采訪時稱。
新規(guī)
“碧水江汀”論壇和主站“晉江原創(chuàng)網(wǎng)”同年誕生，是晉江作者的長期駐扎地，也是晉江的特色之一。“讀書心得區(qū)”則為方便讀者之間討論交流而開設。起初，晉江希望通過論壇給讀者和作者們更自由的言論空間，但由于論壇的前臺匿名屬性以及長期缺乏有效管理，言論惡意有時會被放大，因此，也有很多人認為“晉江就是在養(yǎng)蠱”。
7月12日晚，晉江文學城站長、CEO黃艷明在碧水論壇上向作者和用戶致歉，稱“對于文章評論，我站的一貫原則都是支持理性批評，盡量克制排雷……今天的事件， 很大的問題在于我們沒能更早一點上線全部功能， 沒能更早一點與大家達成共識， 沒能有效隔離相性不同愛好不同的人群?！钡@段致歉并未取得作者和讀者的諒解。
這段時間，晉江作者瀟湘碧水在作者群中持續(xù)發(fā)言，要求官方給出說法和有關評論區(qū)、論壇規(guī)范的具體解決措施，這也是她和大部分作者、讀者們一直在要求的，比如雙向拉黑功能、只有閱讀（根據(jù)后臺的翻閱記錄判定）或消費該章節(jié)后才能評論……但晉江始終未有正面回復。
與起點、縱橫等平臺能提供永久禁言和拉黑的功能相比，晉江作者只能通過投訴，由管理員刪掉文章評論區(qū)的惡意評論。有作者難以處理刷屏評論，只能考慮自行關閉全部評論區(qū)，不少作者都曾有被持續(xù)惡評、辱罵的遭遇。
不少讀者認為，這次事件中，晉江作為平臺方，始終持“隱身”態(tài)度，持續(xù)刪封論壇讀者的質疑言論，對網(wǎng)絡暴力、作者及讀者自殺的真實性也幾乎沒有查驗和聲明，同樣讓他們感到了正版讀者權利的被剝奪。
讀者朵珊告訴記者，“排雷本身就是在網(wǎng)文圈約定俗成的形式，有些作者卡V、水字數(shù)、無故斷更，有些作者文案詐騙、情節(jié)拖沓、人物塑造單薄，作為消費者，對自己感到不適的地方，為什么不能評價？”
“我們一直在要求晉江官方對洛拾意是否假自殺、是否遭到網(wǎng)暴給出回應，但是他們只是在刪帖、刪帖，讀者稱要自殺后，別人取得聯(lián)系并報平安的帖子也被刪了，我不明白這有什么刪的必要?！倍渖赫f。
北京穎周律所律師鄭洪濤表示，讀者享有言論自由的權利，但如果超出限度，捏造事實、沒有任何理由的誹謗謾罵，輕則構成民事侵權，重則構成侮辱誹謗。對于洛拾意自殺一事，則需要根據(jù)讀者們的具體發(fā)言來判斷民事侵權的程度。而晉江作為平臺方，其自身的法定監(jiān)管職責，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推卸。
7月16日，晉江更新新規(guī)：“作者可以無理由刪除正2分評論，改為作者可刪除任意評論，但必須選擇已由系統(tǒng)預設好的刪評理由?！睂Υ?，許多讀者認為這完全不合理，當作者有抄襲、惡意卡V等行為時，新規(guī)成了消除一切差評的工具，正常讀者無法發(fā)聲，會讓更多人選擇盜文。
“依據(jù)評論制度， 作者可以刪評，讀者也可以投訴恢復。 ”晉江在回復深一度的采訪時指出，“排雷和負面評價是兩回事，負面評價是理性批評，是指出文章哪里有問題；而排雷往往是對某個類型某個題材某種創(chuàng)作手法的否定。我們旗幟鮮明的支持前者，但反對后者。 因為如果讀者遇到自己的‘雷’只是不看還好，但是大家互相交流，彼此交叉覆蓋求‘避雷合集’，讓‘雷’的覆蓋范圍越變越大，作者可創(chuàng)作的題材范圍就會越來越小。 ”
小貓把自己和洛拾意的微博、晉江賬號都交給了警方和律師，由他們來調(diào)查取證。 小貓 覺得洛拾意并不脆弱，只是這一次，生存的壓力真的壓垮了她。
眼下，洛拾意仍陷在事業(yè)停頓與情緒崩潰的雙重漩渦里。從17日起，她開始躲著小貓自殘；19日，她短暫地振作過；但7月21日下午，她再度崩潰并服用了20多粒藥物膠囊，被小貓發(fā)現(xiàn)后再次送進醫(yī)院。
這些日子小貓很少合眼，其他朋友還有工作，只能由她來照顧洛拾意，她忙得腳不沾地，日常更新也被迫中斷。“我得先保證洛拾意活著。”小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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