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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31
嗑CP：愛情代餐？
更新時間：2022-08-04 11:35:53作者：未知
李佩珊/文 一年一度的“七夕”，牛郎、織女這對苦命的國民 CP得以相逢。
兩個星宿相逢的星象變化和凄美的愛情故事相結合，流傳下來向織女“乞巧”的“女兒節(jié)”習俗，被當代中國年輕人重新溯其愛情根源，將其置放到了“中國情人節(jié)”的文化位置上。
一方面，享有戀愛、婚姻自由的當代年輕人，樂意為這對被天庭棒打了幾個世紀的苦命鴛鴦討回節(jié)日C位的公道，但另一方面，Ta們自己卻不愿意談戀愛了——Ta們，特別是其中的她們，寧愿將有限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無限的“嗑CP”之中，正如那句真情實感的“我可以單身，但我的CP一定要結婚”。
為什么嗑CP這么讓人“上頭”（之前指喝酒時,在酒精的作用下頭暈；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語言中，更多是指對某個人或者某樣事物感到興奮激動、產生迷戀，編者注）？嗑CP能夠替代我們對真實戀愛關系的需要嗎？在這個嗑CP成為大勢文化的時代，我們的大眾文化產業(yè)和精神消費又產生了怎樣的變遷？
“我可以單身，但我的 CP一定要結婚”
根據(jù)民政部 2018 年公布的數(shù)據(jù)，中國單身成年人口已高達2.4億。其中，“自愿單身”者或許占據(jù)了不低的份額。
事實上，早在 2011 年，女性研究學者陳亞亞已經在論文《都市單身女性的生存狀況考察》中指出，中國已經進入到了第四次“單身潮”之中。不同與前三次是由于婚姻法、知青返城、改革開放對傳統(tǒng)觀念帶來沖擊等外因所帶來的“單身潮”，正在進行的第四次“單身潮”，很大程度來源于主動選擇單身的女性增多。
但有趣的是，雖然當代年輕人對談戀愛越發(fā)抱著隨緣的態(tài)度、甚至主動選擇單身，但Ta們（特別是其中的她們），對于嗑 CP 則十分“上頭”。
“飯圈女孩”的名言——“我可以單身，但我的CP一定要結婚”，或許是她們心理狀態(tài)的真實寫照。藝人數(shù)據(jù)平臺FUNJI在 2021 年發(fā)布了一份《嗑CP心態(tài)調查報告》，4521 份有效問卷中有 99.2%受訪用戶是女性，其中21-25 歲是占比最多的年齡段，占總數(shù)的52.15%。而在受訪的用戶中，單身用戶的占比超過了 90%。
CP，是Coupling（配對）這個詞的縮寫，來源于日本ACGN（動畫Animation 、漫畫Comic、游戲Game、小說Novel）的同人文化。所謂嗑CP，簡單直觀地說，就是作為第三者，沉迷于兩者之間可能存在的浪漫關系之中。這兩者可以是虛構的“紙片人”、影視劇中的角色，也可以是真實的人物，甚至可以產生一些突破次元的“拉郎配”，例如林黛玉和伏地魔。
得益于女孩們不僅投入真情實感不斷“產糧”（為自己喜歡的人事物自發(fā)創(chuàng)作衍生作品，編者注），還有愿意投入真金白銀的消費力，CP 文化已經突破了小眾文化圈層的“圈地自萌”，來到大眾文化和影視劇推廣營銷的最前線。即使你無心于此，肯定也在微博熱搜上見過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詞語，那往往就是當時最流行的“熱門CP”，比如“博君一肖”和“云次方”。
“嗑CP比自己談戀愛還快樂?！边@是在《嗑CP心態(tài)調查報告》中不少受訪者們表示的共同感受。不嗑CP的人很難感受這種快樂，特別是當你不小心在Bilibili上隨意點開一個CP視頻，肯定會被無數(shù)條帶著感嘆號霸屏的“KSWL”（“嗑死我了”）、“我又相信愛情了”、“瘋狂姨母笑”的彈幕嚇到目瞪口呆。
瘋狂的CP黨們喜歡用“嗑生嗑死”形容自己的狀態(tài)，不免讓人聯(lián)想到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與現(xiàn)實生活中磕磕碰碰難免歸于平淡的戀愛相比，嗑CP所帶來的第三視角愛情體驗，正如CP剪輯的必備曲目《真相是真》中所提供的萬能代入名句，“我們曾在高朋滿座中，將隱晦愛意說到最盡興”、“少年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確實是更純潔、甜蜜、極致、虐心甚至是百轉千回的，很難不讓人“上頭”。
愛情代餐
嗑CP能夠“上頭”到替代愛情需要，本質上，也是因為在生物學上，前者起到了“替代性滿足”后者的作用，特別在得到想象中的愛情變得越來越難的情況下。
從迪士尼童話到影視劇，現(xiàn)代社會的大眾文化消費品一直在兜售一種實際上難以實現(xiàn)的愛情。在這些作品中，女性的終極目標是必須要尋尋覓覓最終找到那個獨屬于自己的白馬王子，并且要愛得熱烈而純粹、永不褪色，無論你多大年齡——即使是以成熟女性為主角的《欲望都市》也是如此。
心理學家喬納森·海特 (Jonathan Haidt) 在他的著作《幸福的假設》中將在生物學上已證實為不可能的永恒純愛，稱之為人們“即使嗤之以鼻，也會不自覺地受到影響”的“真愛迷思”。
從生物學角度而言，嗑CP確實提供了相當完美的逃避之道，“替代性滿足”了愛情。心理學家芭芭拉·弗雷德里克森認為，生物產生愛情的系統(tǒng)中，有三個參與者——鏡像神經元、催產素和迷走神經張力?！皩奂兇庖暈榕c一個特別的人分享的浪漫或承諾——就像地球上大多數(shù)人所做的那樣——肯定會限制你從愛中獲得的健康和幸福?！弊鳛橐粋€非愛情原教旨主義者，她在出版于2013年的《愛情2.0：我們至高無上的情感如何影響我們的感覺、思考、行為和成為的一切》認為，“那些積極共鳴的微小時刻”只要在生理方面喚起了這三個參與者，就近乎于“愛情”，并幫助我們的身體產生健康的作用，她將之稱為“愛情2.0”。
從某些意義上看，嗑CP所帶來的無數(shù)的“積極共鳴的微小時刻”，雖然對于身體接觸才會產生的迷走神經張力無能為力，但可以相當積極地調動鏡像神經元和催產素，一定程度上符合她對“愛情2.0”的定義。
首先從鏡像神經元說起。鏡像神經元（mirror neuron）是一種神經元，當動物行動時以及當動物觀察到另一個動物執(zhí)行的相同動作時都會觸發(fā)。因此，鏡像神經元會幫助觀察在大腦中“反映”的另一個人所做的行為，就好像觀察者自己在行動一樣。有一部分科學家認為，鏡像神經元系統(tǒng)和人類“移情”的產生有所關聯(lián)。他們所做的大量實驗表明，當人類看到另一個人在經歷厭惡、快樂、痛苦這樣的情緒時，會像自己正在經歷那些情緒一樣讓大腦的包括前島葉和下額葉皮層在內的某些區(qū)域相當活躍。神經心理學家大衛(wèi)·劉易斯（David Lewis）指出，當觀眾看到屏幕上的一對情侶在熱情接吻時，他們腦海中的鏡像神經元就會像他們自己接吻時一樣，在大腦中激發(fā)同樣強大而愉悅的情感，帶來腎上腺素水平的升高。
這和嗑CP的原理近乎相同，粉絲們之所以那么期待自己喜歡的CP“發(fā)糖”（展示甜蜜互動，編者注），并細細發(fā)掘甚至附會雙方一切甜蜜的互動細節(jié)，是因為她們的“腦海小劇場”在鏡像神經元的幫助下，四舍五入，就是親身經歷。況且和浪漫電影不一樣的是，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讓同擔（喜歡同一個偶像的粉絲們，編者注）社群高粘度，而流媒體的高度發(fā)達可以幫助你不錯過任何“糖點”，即使是“過期糖”也可以隨時反復重溫，這讓嗑CP近乎等于直接攝入高濃度的方便糖包，而非像現(xiàn)實戀愛那樣需要在共同經歷中慢慢凝結出糖晶。況且，一場戀愛也有很有可能最后只剩下苦澀。
其次，嗑CP，特別是閱讀敘事高明、能夠引起高度共鳴的 CP“愛情故事”，可以相當積極地調動催產素的產生。或許，這能解釋最受歡迎的CP，似乎并不是那些積極“發(fā)糖”、一路甜到底的，而是那些被賦予百轉千回甚至求而不得人設的虐戀，因為其中的曲折離奇會緊緊地抓住我們的注意力。甚至，為了將自己的CP賦予更多的吸引力，不少粉絲還主動將其剪入歌曲《血腥愛情故事》提供的卑微愛情情景中。
催產素來源于故事，而其催生了愛情。被稱為“愛博士”的神經經濟學家保羅·扎克（Paul Zak）略有爭議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聽到那些情節(jié)張力飽滿到能夠牢牢抓住我們注意力，并能以此讓我們“進入”到角色的世界之中的故事之后，人們的血液樣本中催產素的水平會明顯升高。他認為催產素是負責移情和敘事傳輸?shù)纳窠浕瘜W物質，更直白的話說，是故事產生催產素從而讓人們相互關心、墜入愛河，這也是極力推崇催產素的扎克被稱為“愛博士”的原因。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愛情其實誕生于嗑CP，如果可以將前人的愛情故事廣泛地稱之為嗑CP的話。法國學者勒內·基拉爾以但丁在《神曲》中將保羅·馬拉泰斯塔（Paolo Malatesta）和嫂子佛蘭切絲卡·達·里米尼（Francesca da Rimini）之間不由自主地滋生愛情的原因，歸因為共同閱讀法國羅曼史小說《湖上的蘭斯洛》舉例，指出后世所認為兩者之間真實的愛情，不過是“浪漫的謊言”，本質上來自“摹仿的欲望”。寶玉和黛玉共讀《西廂記》，少男少女之間由是滋生出了朦朧情愫，才會借“你就是那傾國傾城的貌，我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挑明愛意。
此外，網(wǎng)絡上聚集的大量CP“同擔”，無疑讓嗑CP成為了擁有最多并且具有放大效應的“積極共鳴的微小時刻”的行為。弗雷德里克森在書中分享了一項普林斯頓大學的神經科學家們的研究成果，當一個故事的講述者和傾聽者能夠共同沉浸在故事中時，核磁共振成像中他們的大腦完全相同的區(qū)域會一起亮起，表現(xiàn)為“聯(lián)合的、時間耦合的響應模式”，換句話說，他們幾乎達到了不分彼此的理解和情感交融，在弗雷德里克森看來，這產生了典型的“類似愛情的時刻”。
而嗑CP天生就是一種高度參與并且同頻共振的社群活動。亨利·詹金斯的1992年出版的經典研究著作《文本盜獵者：電視粉絲與參與式文化》的關鍵論點就在于，粉絲們積極地生產和分享她們的“二次創(chuàng)作”，構建起了一種幾乎沒有門檻的參與式文化。詹金斯也指出，“傳統(tǒng)的社群生活正在解體，大多數(shù)的社會關系都短暫膚淺，物質價值凌駕情感和社會需求”，同樣推動了人們避入了粉絲文化之中。CP“同擔”們共同沉浸在相同的兩個人的愛情故事的情感波動之中，幾乎造就了某種集體心智的世外桃源。
CP經濟，工業(yè)糖精的風口
用愛發(fā)電的“嗑CP”，事實上促使了充滿工業(yè)糖精的“CP 經濟”風口的出現(xiàn)。
對靠收視率賺錢的影視劇而言，“CP”并不是新出現(xiàn)的財富密碼。更早之前，《老友記》的主創(chuàng)們發(fā)現(xiàn)，每當主角羅斯和瑞秋的感情線有所進展，當集的收視率都會升高。但當“CP”粉已經成為觀眾主體、并且通過網(wǎng)絡社群的創(chuàng)造顯示了他們對CP走向的強烈期盼時，時時擔心收視率過低導致劇集被砍的編劇就很難不參考他們的意向，甚至削弱劇情而成全感情戲，造成劇集雖有爛尾之嫌卻依然能收割不離不棄的長情“CP”粉，《神探福爾摩斯》如此，《疑犯追蹤》亦如此。
對于中國影視產業(yè)而言，迎合CP文化的巨大前景，在2016年將已經驗證了“CP流量”的網(wǎng)文改編成網(wǎng)絡劇后爆火時浮現(xiàn)。更重要的是，彼時“CP經濟”的長尾之長已經獲得了驗證：即使影視劇已經播完，后期仍可以源源不斷地賣出無數(shù)的周邊產品、花絮特典，進行合體見面或演唱會，以及簽下共同代言。這都帶來了不菲的收入。在幾年后，同樣配方的《陳情令》和《山河令》就成為了呼風喚雨的現(xiàn)象級網(wǎng)劇。
而當影視劇將這一對“嗑CP”的需求迎合到極致，只剩“CP”不?！扒楣?jié)”，滿滿定制的充滿工業(yè)糖精的“甜寵劇”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甜寵劇”的結局只會指向成全“××夫婦”的“HE”（Happy Ending）。觀眾們不在乎“甜寵劇”是否有邏輯硬傷、情節(jié)是否飽滿，只在乎男女主角是否能不斷“撒糖、發(fā)糖”，進行各種看似花樣百出的親密互動。制作方針對這樣的期待和偏好發(fā)展出了一套完善的工業(yè)流程，相遇時要發(fā)生旁若無人的四目相對，或意外摔在一起，感情的發(fā)展由“公主抱”、“摸頭殺”和“壁咚”牽動，重中之重是花樣翻新各種吻戲：離譜的電梯吻、拉面吻、隔著第三人吻。這些吻戲將由劇組專門的剪輯師剪輯，再以“××夫婦又發(fā)糖啦”的標題分發(fā)到各個短視頻平臺，成為購買微博熱搜推廣時的吸睛主題，劇集之間吸引觀眾、收割流量的重要競爭手段。知名編劇宋方金曾在一個節(jié)目中提到，“甜度”量化已經成為了甜寵劇的考核標準。他舉例提到一部劇的第一季男女主人公吻了 20 次，劇的制片人告訴他，這部劇的下一季無論如何要吻到 40 次，不管情節(jié)需不需要，要求“編劇必須做到”。
甜到齁鼻的“工業(yè)糖精”，還要進一步提純，方便觀眾們純凈化“嗑 CP”。視頻網(wǎng)站不僅貼心地提供了“倍速觀看”，方便觀眾草草過了劇情，仔細觀看、反復重溫“高甜片段”，更是貼心地在進度條上標記了“撒糖時刻”，讓那些更沒耐心的觀眾直接攝入糖分。
“嗑CP”同樣給娛樂業(yè)生態(tài)帶來了改變，無論是選秀還是偶像產業(yè)，乃至最近崛起的真人秀，“真人CP經濟”成為了橫掃一切的點金石。
所謂真人CP，又稱RPS，是Real Person Slash 的縮寫。事實上，亞洲最為發(fā)達的韓國偶像產業(yè)的發(fā)展和“真人CP經濟”幾乎相伴而生。韓國的偶像團體文化幾乎成為了CP文化的超強培養(yǎng)皿，提供了以幾何倍數(shù)計算的 CP，以供粉絲幻想。
而當“韓流”入侵之后，真人CP文化也幾乎同樣強勢入侵了中國的粉絲群體。以選秀開始探索的中國娛樂工業(yè)體系，被粉絲們自發(fā)嗑起“真人CP”所能帶來的收視和周邊收益所震撼，即使是十幾年前的那些古早選秀，也學會了讓CP們共同起居生活、增加特寫鏡頭來照顧CP粉，甚至出現(xiàn)了決賽夜即CP對決夜的刻意安排。
“嗑CP”帶來的真金白銀，也同樣帶來了中國偶像產業(yè)運營思路的轉變。SNH48 背后的絲芭傳媒和TF家族背后的時代峰峻，跟上形勢將“雙人舞臺”作為運營重點。CP粉只要肯努力打投，你的CP就一定能在“SNH48 GROUP年度金曲大賞BEST 50演唱會”、時代少年團打歌節(jié)目《少年 ON FIRE》上展現(xiàn)讓粉絲尖叫的舞臺合作。在2020年的《少年 On Fire》中，“最受歡迎合作舞臺”排名第一的《做我的貓》，粉絲就共計投出6397萬多朵“小葵花”，折算成人民幣約600萬元，第二名也獲得超過5000萬朵“小葵花”。
這造成了一個幾乎尷尬的現(xiàn)實，合同勒令要遵從“戀愛禁止條例”清心寡欲的愛豆們，想搞事業(yè)就必須展現(xiàn)出自己在團內的戀愛力，畢竟，“起飛靠 CP”。工業(yè)糖精同樣充斥到了偶像產業(yè)之中，當“假裝情侶”成為了比唱跳更容易獲得關注的方式，愛豆下場發(fā)糖便幾乎天經地義。
已經被叫停的偶像選秀節(jié)目，以其近乎成熟的工業(yè)化CP包裝流程，資本下場帶動的狂歡，徹底帶領娛樂行業(yè)攀上了“CP經濟”的高峰。作為高峰，其曾經規(guī)劃出了一條如此明晰的“CP經濟”轉化路徑：首先在節(jié)目、網(wǎng)絡中制造CP，收割熱愛爬墻的粉圈 CP 黨的愛、流量和金錢，選出成功出道的愛豆之后，再直接保送到已經驗證了“CP 流量”的網(wǎng)文改劇中二度收割，如果運氣好的話，最終可以同時收獲到兩枚頂流明星。
在巨大的收益面前，“CP經濟”的流水線不會停止，提供“搞到真的了”的“CP感”卻充滿了各種甜蜜劇本的戀愛真人秀，迎合空檔應運而生。只是這工業(yè)糖精帶來精神滿足的“CP經濟”風口，終究會將我們無處安放的情感困惑指向何處？畢竟，真實生活除了糖之外，還有糧食和蔬菜需要我們去關心。
李佩珊經濟觀察報編輯
觀察家部門編輯
采訪并報道一切關于社會的文化思考，比較關注經濟學和社會學及電影、小說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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