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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31
瀘定震中共和村：“孤島”救援24小時
更新時間：2022-09-07 07:40:18作者：佚名
（原標題：瀘定震中共和村：“孤島”救援24小時）
斷水、斷電、斷網(wǎng)、斷路，這是一座由地震形成的“孤島”。四川甘孜州瀘定縣磨西鎮(zhèn)共和村內(nèi)，超800人被困，3死6重傷。在物資短缺的冷夜中，村民點燃篝火徹夜等待救援。
這是救援隊伍格外艱難抵達的村莊。超100名救援人員翻山越嶺、搭獨木橋、啟用直升機，試圖抵達這座“孤島”。6日一早，直升機接走了一名重傷員，中午時分，救援人員徒步挺進共和村，物資也陸續(xù)抵達。
自9月5日12點52分發(fā)生6.8級地震，至9月6日13點10分重傷者全部轉(zhuǎn)移，共和村村民經(jīng)歷了自救、等待與重獲希望的24小時。
四川森林消防總隊特勤大隊一分隊在共和村轉(zhuǎn)移受災群眾。受訪者供圖
混亂20秒 ：近半房屋坍塌，唯一道路被切斷
9月5日12點52分，一陣來自大地深處的震顫襲向瀘定。彼時，共和村三組長彭躍正在自家的民宿中放溫泉水?！暗卣鸪掷m(xù)了20秒左右，我從圍墻上爬了出去。”彭躍回憶，“地震是上下震的”，40多年來，他只經(jīng)歷過幾次兩三級的小地震，從未感受過如此強烈的震感。
據(jù)中國地震網(wǎng)測定，四川甘孜州瀘定縣（北緯29.59度，東經(jīng)102.08度）發(fā)生6.8級地震。此次震中區(qū)域位于海螺溝附近，共和村也囊括其中。
多位村民向新京報記者表示，地震摧毀了共和村很多房屋?！拔覀?nèi)M40%的房屋倒塌，幾乎全部房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壞?！迸碥S說，5日下午2點左右，他開始組織村民排查共和村三組的傷亡情況?！鞍l(fā)動每家每戶的年輕人確保老人和小孩的安全?！本W(wǎng)和電也中斷了，找人只能靠跑。共和村三組共88戶人家，彭躍來來回回跑了至少十次。
共和村倒塌的房屋。受訪者供圖
經(jīng)過確認，共和村三組有兩名傷者。其中48歲的拉姆事發(fā)時正在戶外，不幸被滾石砸傷頭部與腰部，彭躍馬上組織村民，用竹子和被褥做成擔架，將她抬往山下的衛(wèi)生院。其中一位村民柏林（化名）回憶，“抬了兩三公里，就看到通往山下的唯一道路被五六米高的泥石截斷，沒法過去了。”村民只能將拉姆抬回來，搜羅了葡萄糖、消炎藥和繃帶，給拉姆做簡單的處理。
斷網(wǎng)、斷電、斷路，地震將共和村變成一座“孤島”。在“孤島”之上，鄰里鄉(xiāng)親成為唯一的依靠。
共和村一組的村民高麗（化名）記得，自己干完農(nóng)活剛到家，地震就來了。她和女兒趕忙跑出來，看到自己三年前剛建好的房子，“墻面裂了，地面裂了，地都變形了。”道路兩旁散布著大量的落石。她的鄰居正將自己81歲的老母親從廢墟中“用手刨出來”。高麗與幾個村民趕忙上去攙扶老人，將她安置在公路邊。
救上來時，老人已奄奄一息，急需醫(yī)治。高麗立馬去了共和村二組，想把老人的子女叫來幫忙。然而回來時，老人已經(jīng)去世。高麗和其他村民幫忙清洗安置了老人的遺體，晚上陪伴在傷心的鄰居身邊。
村民自救：廢墟里搜羅食材，55歲村民將被褥讓給70歲老人
“孤島”外， 共和村村民的家屬焦急地聯(lián)絡(luò)著他們。自5日下午5時恢復微弱的信號起，被困磨西鎮(zhèn)的董女士給共和村的姐姐打了無數(shù)的電話，一直沒有接通。9月5日是董女士小兒子的開學日，她將兒子送到學校，地震后被困磨西鎮(zhèn)。小兒子的學校——海螺溝寄宿制小學成了一處臨時安置點，容納了400多位學生、家長與老師。
不只是自己的親屬，作為為數(shù)不多的家長，董女士負責聯(lián)絡(luò)帳篷里十多個孩子的家屬，“一有信號就挨個給家長打電話，但是都打不通。”家長的失聯(lián)加大了學生的恐懼，“有很多小孩抱著我流眼淚，我自己都想哭?！?/p>
直至5日晚7點左右，共和村通訊信號恢復，董女士才聯(lián)系上自己的姐姐和部分學生家長。與此同時，彭躍也接到了妻子的電話，“語氣非常焦急，我們互相報了平安?！?/p>
接到妻子電話時，彭躍正組織村民前往安置點避險。該安置點實為“用鋼管與薄膜搭成的大棚”，建在共和村最為空曠的地方。到了飯點，村民們從廢墟中找出食材，用大鍋熬制了稀飯與土豆。共和村三組的自來水管被切斷，日常飲用水成了珍貴之物，僅有一小水池的自來水供給村民飲用，“大概可以熬兩天”。彭躍委托幾位村民向缺水的安置點集中供應(yīng)飲用水。
共和村三組在煮稀飯與土豆。受訪者供圖
在安置點，物資是匱乏的，只能依靠村民搜羅。共和村一組的安置點內(nèi)，人們不顧危險，從家里拿來了太陽能燈，又搜集了面條和著酸菜煮。共和村半數(shù)的年輕人外出工作，留守的老人們互相照顧。55歲的高麗將難得的被褥留給了70歲的老人，自己“大著膽子從家里拿來一件棉服蓋”。只有10攝氏度的夜晚，人們?nèi)计鹆梭艋稹檎疹櫪先?，高麗一宿未睡?/p>
共和村超800人在等待救援。
重傷者拉姆被拉回來后，轉(zhuǎn)移到村民用木板與被褥搭建的簡易床鋪上，無法動彈。盡管傷重，但拉姆頭腦清醒地感受著自己的傷和痛，斷斷續(xù)續(xù)的呼喊聲持續(xù)了一整夜。鄰居和家人一直陪在她身邊，彭躍覺得，到6日清晨，拉姆的呼喊聲微弱了不少?！耙庾R已經(jīng)不清醒了，如果再不就醫(yī)，情況將無法預測?！?/p>
翻山越嶺：三架直升機三支救援隊超100人救援
在村民自救的同時，救援隊也正趕往共和村。
最早抵達的是直升機。四川森林消防總隊宣傳處長陳維奇介紹，獲知共和村受困消息后，四川省地震救援指揮部調(diào)派了三架直升機飛往共和村。彭躍回憶，6日早上7點左右，他們就接到通知，將重傷者拉姆抬到一處空曠處，由直升機接往醫(yī)院救治。
與此同時，救援隊也在尋找通往“孤島”的道路。新京報記者了解到，四川森林消防總隊特勤大隊、成都消防救援支隊特勤大隊和甘孜州公安局特勤支隊等多種救援力量共100多人于6日趕往共和村展開救援。
9月6日凌晨5點，天還沒亮，正在青岡坪村扎營休整的四川森林消防總隊特勤大隊大隊長高吉永接到命令，帶領(lǐng)特勤大隊一中隊五十余人，前往磨西鎮(zhèn)共和村救援。
青岡坪村到共和村的直線距離僅約2.5公里，但因道路阻塞，特勤大隊一中隊只能繞路翻山才能抵達，“至少要行進四五公里的山路”。崎嶇的山路上，隨處可見滾落下的巨石，甚至有的路段“小半個山體塌下來橫亙在路上” 。一些地方的坡度有將近40度，特勤大隊的隊員們只能手腳并用地攀爬。一路上，他們需要時刻小心滾落的石塊和可能出現(xiàn)垮塌的山體。高吉永讓隊伍拉大間隔，放慢步速，“一段一段摸著往前走”。
距離共和村4公里左右，一條十多米寬的河，阻斷了前行的路。救援隊就地取材，砍下樹枝，搭建索道，在湍急的河水上架設(shè)獨木橋過河。
救援隊員翻過山頭，向共和村挺進。受訪者供圖
經(jīng)過六個多小時的跋涉，6日中午11點左右，特勤大隊一中隊到達共和村，隨即展開當?shù)刂貍叩木o急轉(zhuǎn)運工作，為傷者簡單包扎、固定，運送到安全位置，再通過直升機接走。13點10分左右，6名重傷者均被轉(zhuǎn)移至安全地區(qū)。
同在共和村被困的還有不少游客。從瀘定縣來共和村附近泡溫泉的一家三口，在途中遭遇地震，被困在了村內(nèi)。消防員接到消息，需將被困人員轉(zhuǎn)移至附近最近的公路。途中，他們遇到一道七八十度的陡坡，陡坡上布滿山石、沙土。為安全撤下，消防員在山間拉起幾十米的繩索，將小男孩放進背囊，攀爬在近乎垂直的陡坡上，因過于害怕，肩上的小男孩止不住地哭泣，消防員不停安慰孩子“沒事，沒事”。最終，一行人順利撤出，臨別時，一家三口和消防員們拍下了一張合影。
傷員轉(zhuǎn)移后，村民飲食用水的難題擺在眼前。地震侵襲下，村子里的飲用水混進了泥土、砂石。水源斷了，吃飯也成了問題?！肮埠痛宕迕窦毙枋澄铩！贝鍍?nèi)的消防員再次向指揮部發(fā)去求助信息。一個多小時后，直升機載著近40箱泡面粉條趕來，飲用水也在之后陸續(xù)送到村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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瀘定震中村支書：多人被石頭砸中遇難 夜里殺豬充饑
當看到救援人員那一刻，瀘定縣得妥鎮(zhèn)灣東村村支書何公全繃緊的神經(jīng)稍微輕松了一些，在直升機陸續(xù)運走受傷村民時，他的心里又踏實了不少…… 地震發(fā)生時，何公全正在村里的防疫卡點，四周山崩地裂后，冷靜下來的何公全發(fā)現(xiàn)村民的房屋受損、河道斷流。隨即，他和其他干部一起投入到抗震救災中：通訊不通，他們就大聲呼喊轉(zhuǎn)移群眾；有受傷的群眾，他們就互相攙扶，將數(shù)十人轉(zhuǎn)移到山梁上。 等待救援的過程是艱難的。9月5日晚，數(shù)十人待在山梁上，沒有吃的，何公全組織人員尋找到一頭豬，現(xiàn)場宰殺煮食充饑。漫長的夜晚，他們燒了幾堆火，圍坐在一起互相打氣，直到9月6日上午救援人員到來。地震發(fā)生已超過24小時，何公全仍忙碌在救災一線，因通訊不暢、道路不通，他仍未聯(lián)系上80多歲的老母親，以及自己的妻兒……
地震瞬間山崩地裂
河道斷流、房屋倒塌……
9月5日12時52分，四川省甘孜州瀘定縣（北緯29.6度，東經(jīng)102.1度）發(fā)生6.8級地震，震源深度16公里。
示意圖
地震發(fā)生的那一刻，何公全和幾名村干部正在村里的一處位于河溝邊的防疫卡點，剛剛吃完泡面。突然，何公全聽到“轟轟轟”的聲音，他發(fā)現(xiàn)前方的山體正在垮塌，他們有些站立不穩(wěn)，準備撤離時發(fā)現(xiàn)后方的山體也在垮塌。
“周圍的山都在垮，我們也沒地方跑，幸運的是，垮塌的山體沒有砸到我們所在的地方?！焙喂叵肫鸬卣饡r的情況，“就像是山崩地裂?！?/p>
“地震！”有人喊了一句。當大地停止晃動后，何公全隨即和其他干部往村里跑，他們發(fā)現(xiàn)道路上是驚慌失措的村民，有的頭上、身上流著血，很多房屋出現(xiàn)垮塌、開裂等情況。
“往山梁上跑！”何公全大聲吼道，并攙扶起一名受傷的村民。
見到村干部，村民似乎有了主心骨，跟隨著何公全等村干部一起轉(zhuǎn)移。何公全心里知道，這么大的地震，村里肯定都受了災。當他拿起手機欲聯(lián)系其他村民時，卻發(fā)現(xiàn)沒有信號。
何公全心急如焚，但更讓他害怕的是，河道竟然斷流了，河壩已經(jīng)干了。常年生活在大渡河邊的何公全知道，肯定是山體垮塌造成了河道堵塞。
“如果河水沖垮了堰塞體，后果不堪設(shè)想?！焙喂f，他和其他干部一起，一邊往山梁上轉(zhuǎn)移，一邊沿路呼喊群眾一起。
9月6日，何公全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到達山梁時，他已不記得是幾點鐘了，但沿途數(shù)十名村民都到了山梁相對安全的地方。當他和其他村組干部繼續(xù)去尋找其他村民時，卻發(fā)現(xiàn)因為山體垮塌阻斷了道路。
四川震區(qū)多處公路正在搶通
何公全稱，灣東村戶籍人口700余人，常住人口497人，地震發(fā)生時，能聯(lián)系的人很少。在山梁上，只有兩個人的手機時斷時續(xù)有點信號，何公全第一時間將災情向上級進行了匯報，并不停地撥打其他村民的電話，希望能得到更多村民的消息。
尋找食物和水
震后第一夜殺了一頭豬充饑
數(shù)十人在山梁上，每個人都很焦急，何公全和其他村組干部作為村里的帶頭人，只能將焦急埋在心里，不停疏導著村民。
“你們放心，我已經(jīng)跟上級政府聯(lián)系上了，救援人員正在想辦法來救我們?！焙喂参恐蠹?。
天黑了，望著漆黑的夜空，村民的心里更加沒底，而且山梁上沒有食物和水。山里的夜晚很冷，何公全讓大家找來一些柴火生了幾堆火，然后組織年輕人一起尋找食物。
“附近有村民居住，但因為房屋垮塌受損，物資也拿不出來。運氣比較好的是，我們在附近找到村民養(yǎng)的一頭豬，有100多斤，我們決定現(xiàn)場宰殺。”9月6日，何公全告訴紅星新聞記者，他在轉(zhuǎn)移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一股泉水，于是村民們一起將豬進行了宰殺，并找來了一口鍋，煮熟后分給大家，“因為當時條件有限，我們連豬的毛都沒有刮，但為了充饑也沒有辦法?！?/p>
有了食物和水，村民心里稍微踏實了一些。但漫漫長夜，也是難熬的。整個夜晚，沒有人睡得踏實。
阿壩州森林消防支隊救援人員轉(zhuǎn)移受傷村民
受傷村民優(yōu)先轉(zhuǎn)運
他至今未聯(lián)系上母親和妻兒
天亮了，何公全知道，救援人員肯定在路上來了。9月6日上午，當看到救援人員的那一刻，何公全繃緊的神經(jīng)稍微輕松了一些。
紅星新聞記者獲悉，受地震影響，四川甘孜瀘定縣得妥鎮(zhèn)部分山體出現(xiàn)滑坡、垮塌，導致進入灣東村和紫雅場村的道路損毀，交通受阻，村民被困。森林消防部門立即趕赴現(xiàn)場救援，利用舟艇轉(zhuǎn)運被困人員。
6日凌晨，四川阿壩州森林消防支隊74名森林消防員駕駛3艘皮劃艇通過堰塞湖，進入灣東村。由于村子在半山腰，道路不通，救援人員決定通過繩索救援。同時，另一組隊員負責全時全程觀測灣東村堰塞湖態(tài)勢，為舟艇轉(zhuǎn)移被困群眾進行安全預警。在繩索救援的基礎(chǔ)上，為提高救援效率，一組森林消防員徒步翻山，進一步開辟救援轉(zhuǎn)移通道。
“看到救援人員，我們心里都踏實了。而且，直升飛機來了，我們優(yōu)先組織受傷村民轉(zhuǎn)運出去，讓他們第一時間得到治療?！焙喂嬖V紅星新聞記者。但是，他心中仍有牽掛。地震發(fā)生已經(jīng)超過24小時了，他至今沒有聯(lián)系上80多歲的母親和自己的妻兒。
阿壩州森林消防支隊救援人員轉(zhuǎn)移村民
何公全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母親跟隨他的兄弟住在一起，地震發(fā)生后，因為通訊不暢，他一直沒有聯(lián)系上母親和在家的妻子，而他在得妥鎮(zhèn)上學的兩名孩子，至今也沒有聯(lián)系上，“聽說學校是安全的。”
“今天（6日）上午，我兩個兄弟找我母親去了，但現(xiàn)在都還沒有消息?！焙喂闹谐錆M了擔憂。
多名村民被石頭砸中遇難
救援仍在進行中
雖然組織了村民和受傷群眾轉(zhuǎn)移，但仍有幾名村民在地震中遇難。
何公全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灣東村種植有大量的中藥材“佛手柑”，現(xiàn)在正是收獲的時候，而且也是掰玉米的季節(jié)。地震發(fā)生時，很多村民在地里摘“佛手柑”和掰玉米，山體垮塌的落石，砸中了數(shù)名村民。
“我們出去尋找過，已經(jīng)找到幾名村民的遺體，都是被石頭砸中身亡?！焙喂f，當?shù)氐摹胺鹗指獭币脖淮罅繐p毀。
何公全說，地震發(fā)生后，他們轉(zhuǎn)移村民后對受損房屋進行了搜尋。在灣東村二組，一處房屋下沉1米多，村民們從垮塌的房屋內(nèi)救出了一名還未開學的女大學生，但已經(jīng)遇難了，“當時她一個人在家，他爸爸已經(jīng)從得妥鎮(zhèn)上回來了，母親還在回來的路上?！?/p>
6日下午3時許，何公全告訴紅星新聞記者，河道里已經(jīng)有流水了。目前，直升機仍在轉(zhuǎn)運傷者和被困群眾，救援仍在進行中。
紅星新聞記者 湯小均 編輯 官莉 郭莊